声明:本书为奇书网(QiSuWang.com)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,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,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。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------------ 第一章 “天马霜衣”中提及林寒青运集全身功力,和那奇热对抗之时,只觉奇热在全身流动,难以抗拒,但这般置生死于度外,松动功力,任凭那奇热蔓延侵袭时,反而觉得忍耐之力大为增加。但觉腹中的奇热,一阵强过一阵,神智逐渐被烧的晕迷过去。 待他由晕迷?清醒过来时,东方天际已泛升起一片鱼肚白色,不知不觉间,竞在这荒凉的草地上睡了一夜。 晨露和汗水,混合在一起.湿透他的衣履。 林寒青伸展一下双臂,缓缓站起身子,只觉有如生了一场大病,全身软绵无力,挣扎着爬起身子,辨识了一下方向,缓步向前行去。 他忽然惦记起那阴阳罗刹起来,只觉茫茫天涯中,只有那一个知已,他必需赶赴那唯一的约会,因为,从今之后,也许永远无人再根他订下友好之约。 哪知何时何地,那如火焚身的奇热,再会发作,也无法预料能否在相约的时间中,赶到那约会之处,但那约会,和那丑怪的女子,此刻却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件事。 李中慧那娴雅的风姿,白惜香那楚楚动人的娇态,如他心目中,都已是明日黄花,如果还有些什么,也只是永远埋在葬在心底深处的一段往事。 毁容后的自卑,是他觉得自己和人间有了一段深长的距离,只配和那被世人视为丑怪的阴阳罗刹相处一起。 这是一段艰苦的行程,沿途上那奇热复发了一次,但他已不再运气抗拒,直到日落西山,才到本和阴阳罗刹的约会之处。 只见一个长发披肩,身段美好的女子背影,正坐在那块大石上,呆呆的望着晚霞,神态是那么安详、娴静。 林寒青轻轻咳了一声,道: “姑娘,在下身中热毒,行动不便,不能如约赶来,但我已尽了最大的心力了。” 那背影缓缓的转了过来,启唇一笑,道: “林相公!” 林寒青看了那张面孔,在晚霞映照下,娇艳若三春桃花、柳眉、瑶鼻、大眼睛。 他揉揉眼睛,仔细看去,口中茫茫然说道: “你是白姑娘?” 那女子缓缓站起身来,嫣然一笑,道: “嗯!林相公,我是白惜香。” 林寒青只觉脑际间轰然一声,全身起了一阵剧烈的抖动,说道: “你怎么还认识我啦?” 白惜香道: “为什么我不认识你?” 林寒青伸出手摸着脸上突起交错的花纹,说道: “我不是变了样么?” 白惜香星目流转,打量了林寒青一阵,道: “你哪里变?不是和过去一样?” 林寒青茫然说道: “这就奇怪了。” 白惜香道: “奇怪什么?” 林寒青道: “那西门玉霜,在我脸上用刀子刻了很多疤痕,还涂了很多奇奇怪怪的颜色,怎么还是和过去一样呢?” 白惜香微微一笑,道:“你可是很害怕自己变的丑么?” 林寒青道: “男丁汉大丈夫,纵然是生的丑些,也是没有关系。” 白惜香道: “这就对了,那西门玉霜纵然能在你脸上留下很多疤痕,涂上五颜六色,但她却无能改变心中所思、匹夫不可夺志,难道你为了你自己变的丑了,就迁恨人间,改变志向?” 林寒青呆了一呆,道: “我没有这么想。” 白惜香娇媚一笑,伸手拍拍那大石头,道: “你坐下来。” 林寒青越趄不前,迟疑良久,才前行两步,席地而坐,道: “我坐这里也是一样,姑娘有什么指教,尽管吩咐。” 白惜香道: “你不肯和我坐在一起,可是觉着自己太难看了?” 林寒青讪讪道: “不是……” 白惜香道:“那是因为我太好看了?” 林寒青道:“姑破娴雅高贵,乃瑶池仙子。” 白惜香道:“只是看我的外形而言,如是我有一天,也被那西门玉霜毁去了面容,你对我是否还像现在一般?” 林寒青沉吟了一阵道: “若真的有那么一天,在下自信会对姑娘更好一些。” 白惜香盈盈一笑,道: “你现在已经对我很好,那时,要对我更好,也就不论什么事,都依着我,宠着我么?” 林寒青道:“正该如此。”白惜香笑道:“这么说来,我比那李中慧有福多了。” 林寒青长叹一声,道:“可惜在下这副尊容,实不便和姑娘常处在一起。”白惜香道:“如是你仍然是那般潇洒英俊,世上女孩子,个个都对你喜爱异常,那也用不着我白惜香来……”两颊一红,突然住口不言。 林寒青缓缓站起身子,道:“姑娘的盛情,在下心领了,只是我林寒青别有所谋,有负盛情,在下这里先行罪了。”抱拳一个长礼,回头大步行去。 白惜香幽幽说道: “你站住。”起身追去。 林寒青行了几步,突觉丹田热气泛升,迅速的向全身散开,霎时间,头重脚轻,步履不稳,一跤倒在地上。 白惜香急行了几步,已然有些娇喘,林寒青摔在地下,她似是自知无力扶起,缓缓向林寒青身边的坐下去,伸出纤白的玉手,按在林寒青左腕脉息之上,柔和地说道:“你病得很厉害。” 林寒青道:“我不起病,是中了别人的暗算。” 白惜香道:“什么暗算?” 林寒青道:“我吃下了一种奇怪的药物,每隔一段时间内腹中就发出一股奇热,很快的遍布全身。” 白惜香道: “可是很难过去么?”林寒青道:“全身如置于大火之中,姑娘快请离远一些。” 白惜香道:“为什么?” 林寒青道: “现在,奇热已经蔓延向我的四肢、百脉,再过片刻,我即将被那奇热热得神志晕迷,那时,只怕连姑娘也不认得了。” 白惜香突然深手入怀,取出两枚金针,刺入林寒青的穴道之中。 她这金针过穴之法的奇效,两针刺了,林寒青顿觉奇热减去了不少,心中大感惊奇,暗道:这白惜香果非凡响。只听白惜香柔声说道:“现在怎么样了?”林寒青道:“姑娘妙手回春,纵然是华陀再世,扁鹊重生、也是难以及得。” 白惜香笑道:“夸奖!夸奖!那奇热可是减了一些?” 林寒青道:“减的多了。” 白惜香眨动两下圆大的眼睛,笑道:“今夜月色一定很好。”林寒青抬头看看天色,已是暮色苍茫时分,天际间已亮起几点星光,心中暗暗忖道:天已入夜,何以那阴阳罗刹仍不见来,难道她来过又去了么?想到黠然之处,不禁长长一叹。 白惜香道: “你叹的什么气?可是因为你要会的人,失约未来么?”说话之间,又拨出一枚金针,刺入林寒青的穴道。 林寒青浅浅一笑,道: “不错,我是来会一个人。” 白惜香道:“可不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人?” 林寒青道; “我不知她的姓名,只知她的绰号。” 白惜香道: “那你告诉我她的绰号。” 林寒青略一沉吟,道: “她叫阴阳罗刹。” 白惜香凝目说道: “叫阴阳罗刹,是男的还是女的?” 林寒青道:“女的。” 白惜香盈盈一笑.道:“她可是骑着一匹黑马?” 林寒青道:“不惜啊!你见到她了?” 突然间,心底泛起一缕疑念,暗道:这白惜香怎么会这般的到了此地,守在这荒凉的原野中 只听白惜香娇声笑道: “我瞧到了一个长发飘飘,身着黑衣的女子。骑着一匹黑马,绕着这白杨树行了一圈,然后纵骑而去。” 林寒青道:“唉!她定然是来找我了。” 白惜香道: “她当真是没有一点耐性,如是她肯多等上一刻,岂不是见到你了么?” 林寒青望着白惜香娇美之容,想想那阴阳罗刹的丑怪,不禁黯然一叹,道: “她不是没有耐性,而是因为她不愿见到你。” 白惜香道: “为什么?我们无怨无仇,素不相识,她为什么怕见我?” 林寒青道: “因为她生的太丑,不愿瞧到像你这般漂亮的姑娘。” 奇 书 网 w w w . q i s u w a n g . c o m 白惜香道; “因为她太丑了,所以,你才很想念她?” 林寒青道: “就算如此吧!同病相怜,这也是人之情常。” 白惜香又取出一枚金针,刺入了林寒青的身上,道: “你可知道,当今之世,除了我白惜香,无人能够解得你身上热毒。” 林寒青想到那热毒发作之苦,不禁黯然一叹,道: “那热毒发作时,虽然痛苦,但在下也不因此失信于人,我已经答应了她。” 白惜香道: “答应她什么事?” 林寒青道: “答应和她一起去寻找一位前辈奇人的遗物,学习武功。” 白惜香笑道: “你不怕她骗了你么?” 林寒青道: “在下相信她不会骗我。” 白惜香道: “因她生的太丑了,所以,你就全心全意的去相信她?” 林寒青道: “这个,这个……” 白惜香道: “不用这个那个了,你说不出第二种理由出来……”她缓缓转过脸去。 待她回头来,已然是变了个人,那妖美的容色,变成了一个淡金色可怖的面孔,笑道: “我这样,比你那阴阳罗刹如何?” 林寒青凝目望了一阵,道: “其丑在伯仲之间。” 白惜香道: “这是一个皮人面具,我可以戴,别人也可以戴,我想不出,还有那一前辈奇人,在人间留下武林秘录。” 林寒青心中暗道:“这话倒也有理,如若那阴阳罗刹戴的人皮面具。 但闻白惜香柔声接道: “我虽未和你那位罗刹姑娘见过面,但我可以料断她必是戴者人皮面具。” 林寒青道: “你怎能如此武断?” 白惜香道: “你如肯听我的话,很容易揭穿个中真象。” 林寒青被她勾动起好奇之心,说道: “如何揭穿真相,还请姑娘指教。” 白惜香道: “你只要暗中留心她的生活举动,就不难查出她是伪装。不过,你不能让她发觉了你的存心,一不小心。即将使苦心付于流水。” 林寒青心念一动,无心再听不少,急急说道: “姑娘之意,那阴阳罗刹,还会来么?” 白惜香道: “也许我前脚离开,她后脚就到,也许她过两三日再和你相会,但你可以放心,你那位罗刹姑娘绝不会抛你而去。” 林寒青只觉那白惜香言中满含玄机,但一时之间,却又思解不透。 白惜香默默取出金针,刺在林寒青各大要穴之上,每刺一针,林寒青就觉着奇热消减了很多,白惜香刺遍了林寒青二十四处大穴。林寒青立时感觉到身上余热,已将散尽,通体舒畅,睡意上涌,不觉间闭上双目。 朦胧中只听白惜香幽幽说道: “好好的睡一会吧!醒来服下我放在你头边药物,那奇热就会慢慢的消失,至多七日。你就可以复元了。” 她轻轻叹息一声,接道: “我一问轻谈生死,虽然我明知死亡之期,但却从未放在心上,只是,现在我却不想死了。” 林寒青虽然睡得迷迷糊糊,但尚未全然入梦,神智犹醒。把白惜香每一句话,都听得十分清楚,听到她不想死了,突然插口接了一句,道;“姑娘能够不死,那是最好不过。” 白惜香缓缓拔下她身上金针,每拔下一枚,林寒青的睡意,就增浓上几分。 林寒青睡意转浓,神智也逐渐的沉迷过去。 隐隐间,只听白惜香说道; “我要走了,余下的事,自会向那位罗刹姑娘给你善后,要劳她的玉手,来服侍你了,你如想享些艳福,那就装你病势愈重愈好,她会深情款款对待你。” 林寒青朦胧的意识中,隐隐感觉到那声音顿了一顿,又道: “今日一别,或成永远,你如怀念我,两月内,请到太湖埋花居中找我,记着,太湖埋花居。唉,如是你不愿见我,那就算啦!” 话到此处,消失不闻,林寒青虽然很想挣扎而起,但他却无法抗拒那朦胧的睡意,意念一闪而息,沉沉睡熟了过去。 待他醒来之时,景物早变,发觉自己正睡在一张柔软的榻上。 室内布置的十分雅洁,虽然是竹篱茅舍,但却打扫的窗明几净,锦被绣帐上,散发出一股幽淡的清香。 林寒青流目四顾了一阵,突然想起白惜香临去之言,不出伸手问枕下摸去,只觉入手处一片柔软,那里有什么药物,不禁暗暗叹道:我由那荒凉的草地中,移来此地。只怕早已把那白惜香留下来的药物,弃置荒野了,此室幽香淡淡,锦帐绣被,不似男子卧室。 正忖思间,突然一阵娇笑之声,已传了过来: “林兄好些了么?”娇柔清音,动人至极。 随着那娇脆清音,缓步走进来一个身材娇好,面貌奇丑的少女,正是那阴阳罗刹。 只见她手中托着一个玉盘,莲步轻移,缓缓走了进来,脸上带着微笑,露出一排细白整齐的牙齿。 林寒青轻轻叹息一声,坐起了身子,道: “有劳姐姐相救。” 阴阳罗刹笑道: “快些给我躺下,你病势尚未复元,挣动不得。” 林寒青道: “我现在觉着很好,全个似有病模样。” 阴阳罗刹叹息一声道:“我因事耽误,直延对深夜二更才赶往约会之处,见兄弟一个人卧在那荒凉的地上,姐姐只好擅作主意,把你扶上马背,弛返姐姐暂居之处。 林寒有急急说道: “这可是姊姊的闺房么?” 阴阳罗刹道: “不错,除了你兄弟之外,姊姊这闺房之中,还未曾有过男客。” 林寒青急急说道: “叫小弟如何能躺在姊姊的香阐之中……” 一面说话,一面挣扎下床。 阴阳罗刹伸手按着林寒青的前胸,笑道: “你身染重病,不易行动,只好暂时从权了。” 林寒青觉着她按下的力道很重,只好乖乖的躺了下去,说道: “小弟恭敬不如从命了。”心中却暗暗道:白惜香说她早已赶到那约会之处,她却说深夜二更,才赶到约会地点,两相权衡,倒是那白惜香的话,可以相信。 只见那阴阳罗刹,缓缓把手中玉盘,放在榻上,玉盘中放着一只玉杯,杯中满满一杯碧色汁液,也不知是酒是茶,阴阳罗刹伸出纤白的玉手,端起了玉杯,笑道: “兄弟喝下这杯万应解毒汤,有病医病,无病也可强身。”左手一圈,扶起了林寒青,右手端着玉杯,直向他口中送去。 林寒青心中暗道:这杯中究系何物?甚难预料,但眼下形势,又不能不喝,只好硬着头皮喝了下去。 只觉一股寒凉之气,它深入丹田之中,阴阳罗刹微微一笑,道: “你好好休息一天,让药力行开,明天咱们就可以上路了。” 林寒青心中愁苦,口里笑道: “多谢姊姊关怀。” 阴阳罗刹笑道: “你是我唯一的亲近之人,怎么还是这般客气呢?” 林寒青心中突然一动,问道: “你可知道我生的什么病么?” 阴阳罗刹道; “不知道,但我发觉你身上很烫,这病势发作了,定然是全身发热。” 林寒青心中暗道:猜的倒是不错。长叹一声,道: “你让我服用的药物,可是专解热毒的么?” 阴阳罗刹道: “何至热毒,而是可解百毒,不论你病势如何沉重,我相信都可一剂除根。” 林寒青道: “有这等事。” 阴阳罗刹笑道: “姊姊还会骗你么:唉!我虽然生的很丑,可是一生中,从没有服侍过男人,厨下作羹汤,捧药问郎疾,你是我有生以来,第一个侍候过的男人。” 林寒青微微一笑,道; “可是因为我也生的很丑么?” 阴阳罗刹道: “我不知道,但我想这一定是个很重要的原因。” 林寒青淡淡一笑,道: “如若不是我的面貌很丑,或是你是的很美丽,咱们就永不可能再一起了。” 阴阳罗刹微微一笑,道: “你不用想太多了,好好的休息吧,也许有一天咱们能寻得一种奇药,使你我都能改头换面,变一个人,你变得很英俊,我变的很美艳。” 林寒青道: “真有这么一天,只怕咱们……”突然住口不言。 阴阳罗刹道: “只怕什么?” 林寒青一直留心着她脸上的神情和肌肉变化,希望能够判定她是否戴着人皮面具。 可是阴阳罗刹那半脸红,半脸白的颜色,掩去了她神色变化,很难看得出来,她是否载有人皮面具。 林寒青长叹一声,道: “如果有一天,寻得易容药物,咱们都变了一样子,那时,和世人有何不同?面对着世间无数的俊男美女,谁又能保证此心不变,” 阴阳罗刹淡淡一笑,道: “你是怕我变了心呢?还是怕你自己?” 林寒青道: “我。” 阴阳罗刹似是陡然间被人在前胸处打了一拳,全身一额,手中玉杯,突战跌落在地上。打得片片粉碎,双目中神光闪动,凝注在林寒青的脸上,道: “你很自信,为什么你不说我变心?” 林寒青道: “如是你变了心,由在下承受那相思之若,也还罢了,如是在下变心,岂不有负了姊姊一番关顾情意么?” 阴阳罗刹双目中暴射出奇异的神光,黯然说道: “咱们萍水相逢,结识不过两日,为什么你耍想得这么多呢?” 林寒青怔了一怔,道: “在下失言,姑娘多多担待。”转过身去.闭目而卧。阴阳罗刹轻轻叹息一声,说道: “兄弟,不要错会了我的意思。” 突然住口,垂下头去.缓步出室。 林寒青缓缓转过身来,微启一目望去。 只见一个美好的背影,流露出无限凄凉,逐渐消失在门外不见。 林寒青挺身而起,暗中运气一试,只觉真气顺畅,那内腹中的热毒,亦似是消失不见。暗自奇道:我内腹只毒,也不知是那一个把我医好,看来那造化老人之言,也不过是故作惊人罢了。 但这位充满着神秘的丑怪人,行踪实是有些可疑,必得设法了解她的底细才行。 心念一转,又缓缓躺了下去,心中暗道:他既知我有病,打不索性装出病势模样,看看她如何处置守我?闭上双目,但装睡去。 那知这一装睡,竟又真的沉沉睡去,待他醒来时,房中已燃起烛光。 启目望去,只见一角水案上,红烛融融,阴阳罗刹一手支颈,望着烛火出神。 林寒青轻轻咳了一声,道: “天色很晚了么?” 阴阳罗刹先是一怔,继而微微一笑,道: “初更刚过,你醒来很久了?” 林寒青道: “我刚刚醒来、” 阴阳罗刹缓缓站起身子,捧起案上一个王杯,行了过来,说道: “这一杯冰糖莲子汤,你吃下去。” 林寒青接过玉杯,吃了一口,只觉杯中莲子,半生不熟,不禁一皱眉头。 阴阳罗刹汕讪一笑,道: “我从来没有煮过食用之物,煮的不好吃,你要多多担待。” 林寒青道: “煮的很好。”大大两口,完全吃了下去。阴阳罗刹道: “我煮了一锅饭,下面烧焦了,上面还未煮熟,难吃死啦!” 林寒青道: “我腹中正感饥俄,快些取来食用。” 阴阳罗刹犹豫了一下,道: “要是不好吃,可不能骂我。”转身而去,捧来饭菜。 林寒青已然下了木榻,据案大吃起来。 这是他有生以来吃过的最坏一顿饭菜,一盘鸡妙的一半生,一半熟,一锅饭吃起来一股焦昧,但他腹中饥饿,倒是吃的津津有味,一口气连吃了三大碗饭才放下碗,笑道;“很好吃啊!” 阴阳罗刹娇声笑道: “我知道你放意让我心里快乐,才这般故作违心之言。” 林寒青道: “就算我故意要你快乐,但也不能装的一口气连吃三大碗饭。” 阴阳罗刹一笑而起,捧起碗筷,缓步而去。 林寒青好起身来,舒展一下双臂,心中暗道:似这般清静无为的生活,能过得数十年,倒是欢乐的很。 只见阴阳罗刹双手捧了一只玉杯,走了进来,说道: “吃杯茶吧!”缓缓把茶林放在木案上。 她的举动温柔至极,小心翼翼,生恐惊骇着林寒青一般。 林寒青取过茶杯,喝了一口,登觉满口清香,暗道:不如她在何处?采到这样的茶叶。 阴阳罗刹柔婉一笑,道: “好喝吗?” 林寒青道: “好喝得很,在下生平来曾饮过这样好的香茶。” 阴阳罗刹道: “这是西域天山绝峰的香芝叶,你自然不容易喝到了。” 林寒青道: “香芝叶,这等珍贵之物,你从那里得来?” 阴阳罗刹笑道: “比物我收集的很多,如是咱们能够终生相处,足够终身受用。” 林寒青暗道:口气太大了,我终身一世吃茶,岂不要数十斤以上的香芝叶,就算收集丰富,也是难有这许多,心中不信,口却不言,星目顾注,微微一笑。 阴阳罗刹道: “你笑什么?可是有些不信么?” 林寒青道:“如果不作违心之伦,却有些不大相信。” 阴阳罗刹道: “哼!你可是认为满杯茶中,尽是香芝叶么?要是如你猜想,那也就不算名贵了,一杯中放上一片,已是满室生香,连吃上三个月,香气深入体内,行经之处,自带有一股袭人的幽香。” 语气微微一顿,笑道: “可惜你这张脸生的太难看了,如果你生得好看一些,再满身带香气,不知要制造多少风流韵事。” 林寒青道: “塞翁先马,焉知非福,如不是西门玉霜毁了我的容貌,好何能遇上姐姐呢?” 阴阳罗刹道: “那西门玉霜这般害你,待你随姊姊学成武功之后,把她杀了就是。” 林寒青道: “当时我心中虽然恨她入骨,但此刻想起来,却又怨恨尽消了。” 阴阳罗刹道: “那为什么?” 林寒青道: “如不是她毁了我的容貌,我如何有此刻这平静的欢愉生活?” 阴阳罗刹道: “此刻你很快乐?” 林寒青道: “我生于苦难,长于忧患,自我记事以来,从未有过片刻平静,欢愉的生活。” 阴阳罗刹起身笑道: “我要出去一下,天亮之前,回来接你上路,” 林寒青原想追问她深更半夜中到那里去,但话到口边,有忍下去,淡然一笑,道: “姊姊请便。” 阴阳罗刹轻轻叹息一声,缓步走了出去。 林寒青等候了一刻功夫,估计那阴阳罗刹已去,扬手一掌,熄去那木案上的烛火,慢慢下了木榻,只觉心中疑案重重,难以自解。 他缓缓在木案旁边坐了下来,忖道:这阳阳罗刹是谁呢?她好像很忙碌,如若她不当真是一位从未和人接触过的孤伶人。如何会这般忙碌?白惜香说得不错,她定然是戴着人皮面具,掩去了本来面目来戏弄于我。 一想起白惜香,突觉脑际中闪起一道灵光,记起了白惜香临行前留下之言,说要见她就到太湖埋花居。 下面还说些什么?林寒青已无法记起,但埋花居三个字已够人想来惊心,为什么这三个字用的是这样不祥。 白惜香柔弱娇躯,恰似那一朵将要凋谢的花,埋花后,岂不是暗示她葬身之地。 一股强烈的冲动,由心底泛升而起。暗道:我一定得去见她,也许去的晚一步。即将成抱恨终身的大憾。 念转意决,霍然站起,暗中运起功力,随手在木案上写道:“我去了”三个大字。 他也不知自己的指力,是否已深刻于木案之中,只是聊尽了告别的心意而已。 一刹那间,阴阳罗刹在他心目中地位,急剧的直线下降代之而起的是那弱不禁风的白惜香。 轻启了微掩的木门,抬头望望满天闪烁星光,林寒青暗中运功戒备,缓步出了蓠门。一路行去,也不见有人拦阻,直待行出了二里之外,林寒青才加快脚步,施展轻功提纵身法,直奔太湖而去,他自知脸上疤痕难看,如是招招过市,必将引起万人侧目,索性昼伏夜行,走的又都是偏僻的小径。 这天,天色大明时分,到了太湖岸畔。 抬头看烟波,一片浩瀚,心中暗暗忖道:太湖三万六千顷,水域辽阔,水域辽阔,这埋花居在太湖何处? 他一路上夜行赶路,但此刻却是不得不找人问道了,但想到自己,这丑怪之容,和人搭话,必将吓人,只好掏出一决绢帕,包在脸上,直向那渔舟停泊之处行去。 这时,正是赶赴早市之时,大部渔人都担着鱼担,接踵成队而行。 林寒青借绢帕掩面,守在道旁,见一个年老的渔人行来,抱拳一揖,道: “借问老丈一声,这太湖附近可有一处‘埋花居’么?” 那老人放下鱼担,望了望杯寒青道: “埋花居?老朽在太湖打鱼,打了三十多年,却从未听过有这样一处所在。” 林寒青呆了一呆,抱拳对那老人一揖,道; “打扰了。”茫然向前行去。 湖边,泊满了渔舟,几个早起的渔家女,已然在炊作早饭,缕缕炊烟升起,又散入茫茫轻雾中,叫人分不出是烟是雾。 林寒青望那方项湖波,呆呆的出神,心中暗暗忖道:埋花居,埋花居,究竟在什么地方啊?千里碧波,浩瀚无涯,要我到那里去找呢? 太阳渐渐升起,金黄色的光芒,照在荡漾的湖波中,闪动起万道霞光。 林寒青一直望着那湖波出神,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。 突然间,橹声作响,一艘快舟,驰近岸畔,也惊醒了呆呆出神的林寒青。 抬头望去,不禁一阵惊喜。 只见那快船之上,缓步走下来一个全身绿衣的少女,正是那白惜香身边的侍婢素梅,急急站起身子。迎了上去,道: “素梅姑娘。” 他惊喜之下,忘记了自己容貌被毁,呼叫出声之后,才霍然惊觉。 素梅缓缓转过脸来,望了林寒青一眼,笑道: “你可是林相公么?” 林寒青道: “正是在下,姑娘怎……” 素梅接道: “快请上船吧!有什么话,咱们上船再谈吧!”当先跃回快舟。 林寒青紧随着跃上船去,素梅立时摇橹而行,快舟裂开了一道水浪,直驰湖心。 快舟行入湖中数百丈后,素梅才回头说道: “我家姑娘吩咐我和香菊,各弛快舟一艘,每日在湖畔巡行,接引相公。” 林寒青道: “她怎会知道我来的这么快呢?” 素梅摇摇头道: “这我就不清楚了,不过,凡是我家姑娘吩咐的事,准不会错就是。” 林寒青道: “你家姑娘才慧过人,她的言行,确非咱们凡俗之人所能想到。” 忽听素梅骤然一叹,眼圈一红,两行珠泪儿,簌簌而下,说道: “这几日,姑娘病的很厉害,进食日减,逐渐消瘦,每日只念你林相公,我和香菊,夜夜对天祈祷。希望你早些赶来。” ------------ 第二章 林寒青仰天长长吁一口气,道: “无道聩聩,不佑才人。” 素梅幽幽说道: “据小婢和香菊妹妹默察情势,姑娘似是对自己的病情了解甚深,也许她自己早已知道了疗救之法,只是她不肯设法自救,林相公见着她时,还望能好好的劝她一下。” 林寒青道: “好!在下尽力就是、” 这时,小舟已然行至湖心,素梅突然回过头来,望了林寒青一眼,道: “林相公,你为什么要用绢帕包住头脸?” 林寒青轻轻咳了一声,道; “我……我有些不舒服。” 素梅道: “我家姑娘,当真是有着未卜先知之能,她连林相公用绢帕包住头脸的事,都能够预先知道,所以,小婢见到相公之后,不用多问,就知道是你了。” 林寒青心中暗道:青天白白,我如不把这样一个丑怪的脸儿也起,岂不是存心要惊世骇俗么?她既知道我面容被毁。预测我包起了头脸,那倒不算什么稀奇的事,但她能于事前料定,的确是常人难及,口里应道: “白姑娘一向料事如神,在下素所敬服。” 素梅微微一笑,不再说话,全力摇橹,快舟如箭,破浪飞驰。 林寒青抬头望去,只见水波接天,一望无际,忍不往问道: “姑娘,那埋花居还有很远么?” 素梅道: “在湖中西洞庭山,最快也还要半个时辰。” 林寒青道: “可要我帮你摇橹?” 素梅道: “不用了。” 快艇如飞,直向前面驰去。 林寒青望着湖波,脑际间陡然间泛起一缕莫名的恐惧,打了一个寒颤,全身开始发起抖来。 他自那夜服了造化老人的药物之后,曾经跳入一座水池之中,只道此后,不再怕水,却不料,突然又旧疾复发,对水,由心底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。 这恐惧愈来愈重,林寒青竟是不敢再望湖水,躲入舱中,闭上双目。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,突听素梅娇声说道: “林相公,西洞庭山到了,请上岸吧!” 林寒青步出舱门望去,果见小舟已泊在一片石壁下面。 素梅当先一跃,飞落在一块突出跑大石上,举手相招。 林寒青眼看碧波荡漾,心有余悸,瞧准了素梅站立的位置,纵身一跃,直飞过去。 那素梅眼看林寒青飞跃过来,立时纵身而起,跃向一个大石之后,口中说道: “林相公,上了这大石后面的石级,就是我们姑娘住的埋花居了。” 林寒青脚尖一接力,轻轻一点山石,疾向另一块大石后面飞去。 只见素梅已沿着石后的阶梯,快步向前奔去。 原来这块大石后面,由人工开出了一座石梯。 登上石梯,景物忽然一变。 只见削壁上环绕一块亩许大小的盆地,地上栽满了花树,迎面一座用花树植成的篱门,横题着“埋花居”三个大字。 素梅低声对林寒青道: “不知姑娘睡着没有,咱们放轻着脚步过去,别要惊醒了她。” 林寒青点头应道: “有劳姑娘带路。”紧随着在素梅身后行去。 穿行过一片花畦,到了一座精致的小楼前面。 素梅轻轻开了两扇木门。低声说道: “相公请在室外等候片刻,我去瞧瞧姑娘醒了没有。” 林寒青道: “姑娘尽管请便。” 素梅轻步入室,片刻之后,重又行了回来,道: “姑娘在楼上相候。”转身带路而行,直登楼上。 这是一座布设精雅的小厅,占去了小楼一半,鄙间似是挂着一幅壁画,但却被垂下的白绫掩住。 林寒青目及了小厅一眼,心中暗道:这布置法清贵,只是有些太过凄凉了。 素梅指指左侧垂下的一道软帘,低声说道: “那就是姑娘息居之室,你自己进去吧!” “姑娘的闺房,在下岂可乱闯。” 素梅道: “小姐病中无力,难道还要她出来接你不成?” 只听那软帘低重的香闺,传出一缕柔柔清音,道: “来的可是林相公么?” 素梅轻轻推了林寒青一把,道: “去吧!姑娘在叫你了。” 林寒青应了一声,启帘而入。只见白惜香一身白绫内衣,拥被而卧,一见林寒青走了进来,挣扎坐起,道:“卧病垂死之人,也不用严守男女的礼节了。” 林寒青急急说道: “姑娘请躺着说话也是一样。” 白惜香微微一笑,道: “我想到还有两月寿命,所以和你订下了两月之期,却不料回来后,病势转剧,看样子过一个月也难撑得过了。” 林寒青看她双颊,果然是更见消瘦,不禁心头黯然,低声说道: “姑娘既自知病势剧恶,为什么不肯延医诊治呢?” 白惜香道: “我自己都医不好,天下哪还有能医我病之人?” 林寒青呆了一呆,默然不语。 白惜香凄婉一笑,接道: “解开你脸上包的绢帕,坐下来,和我谈谈。” 林寒青依言解下脸上绢帕,说道: “姑娘才华绝世,医理精博,难道世间当真就无药可医你的病么?” 白惜香叹道: “油尽之灯,岂能久燃,何况灵药无地,岂是轻易可得。本来我还可以多活一些时间,只要我能够善保生命的潜力,但我却天生的不肯安份,常用金针过穴之法,激发我体能中蕴茂的潜力,唉!我身体本已虚弱,再加上我这般不知爱惜的消耗,那无疑促使我早死之期了。” 林寒青道: “你既然如此明白,为什么又偏偏明知故犯?” 白惜香突然微微一笑,道: “如是我终日裹躺在病榻上,就算多活上三年五载,那又有何趣味?” 林寒青叹道: “如若姑娘不遇上这次徐州英雄大会,或遇上了亦不肯插手过问,也许姑娘还可以多活上一些时日。” 白惜香缓缓移动一下娇躯,说道: “唉!我原想悄悄而来,默默而去,心胸洁白,了无牵挂,死活的事,早已不入在我的心上了,那知竟是天不从我心愿,就在我将要离开这人间之时,却在我心灵中,留下了一线牵挂。” 林寒青叹道: “在下自知无能,但却愿尽我之力,为姑娘效劳,你有什未完成心愿,但请吩咐在下,林寒青一日不能办好,我就尽上一日心力,十年不能办完,这十年不休不息,尽我有生之年。必为你完成心愿。” 白惜香苍的的脸色上,泛起了一圈红晕,笑道: “我身后之事,早有安排,不劳你费心了。” 语声微微一顿,又道: “你不陪你那阴阳罗刹,去找一位前辈武林遗物,跑来此地作甚?” 林寒青呆了一呆,道: “在下来赶赴姑娘之约。” 白惜香笑道: “嗯!为什么来的这样快?” 林寒青一时间无言可对,只好默然不语。白惜香轻轻叹息一声,道: “此地无人,只有你我,你心中有什么话,尽管说出来,不用心存顾忌。” 林寒青心中忖道;不错,我为什么这样早赶来找她呢?是我发觉那阴阳罗刹作伪戏弄于我还是我突然关心到她? 他移目窗外,望着削壁间一株盛开的红花,沉思不言。 白惜香长长吁了一口气,举手理了不一下发边散发,道: “你可是想不明白么?” 林寒青道: “在下是素来不喜欢谎言。” 白惜香道: “我知道,你发觉了那位罗刹姑娘的举动可疑突然间里想到了我,一念冲动,匆匆赶来。” 林寒青心想否认,但又觉着她说的清晰畅明,正是自己心中欲言,又不知如何措词是好,不禁长长一叹,道: “姑娘说的不错,那经过之情,却是如此,只是……” 白惜香接道: “只是什么?” 林寒青道; “在下来此之前,却是曾经三思。” 白惜香道: “既经三思,必有所求,敢问林兄来此的用心何在?” 这一问,又把个林寒青问得目瞪口呆。不知如何回答才好,沉吟了良久,道: “姑娘生死,关系武林苍生劫运。” 白惜香道: “这题目太大了,我只要问你来看我用心何在?” 林寒青道: “姑娘对在下有救命之恩,在下赶来探望姑娘病情,实乃理所当然。” 白惜香轻轻叹息一声,道: “这么说来,你是很关心我的生死了?” 林寒青道: “何只在下一人,想那天下群豪,有那个不关心姑娘的生死之事。” 白惜香道: “不错,有很多人关心我,可是又有谁能够使我多活几年呢?” 林寒青道; “这个,这个……” 白惜香淡淡一笑,道: “我想你心中定有着很多的疑问,趁我此刻神智清醒,还有运用思考能力,快些问吧!” 林寒育道: “在下此来,主要是探看姑娘病势,并望能为姑娘略效微劳。” 白惜香道: “我就要死了,你对我这样,有什么用?” 林寒青道: “姑娘仁心侠风武林巾谁不敬仰,在下只不过千万人之一而且。” 白惜香道: “你这么说,好像我又在武林中成了名啦!” 林寒青道: “何止是成名,而且天下武林敬慕感戴。” 白惜香道: “你也对我很感激了?” 林寒青道: “受恩如山,铭感五内。” 白惜香脸色微微一变,道: “你这般对我感恩,如是我要你死,你也不会推辞了?” 林寒青道: “姑娘尽管吩咐,自当全力以赴,虽万死亦不敢辞。” 白惜香道: “好!那我托你办件事了。” 林寒青自渐形愧,心中虽有爱慕之意,但却不敢说出口来,把一片爱慕之心,化作了感恩图报之情,肃然说道: “在下洗耳恭听。” 白惜香道: “我死之后,你要在这埋花启中替我守墓,不知你肯不肯答应?” 林寒青道: “好!不过在下要托人送上一封家书,免得家母惦念。” 白惜香叹道: “为人子者,理该如此。” 林寒青星目转动,看她脸色苍白的不见一点血色,心中黯然,忖道:此女智慧绝世,貌羞花月,竟然是如此夭寿。 白惜香理了一下头上秀发,柔声说道: “你在想什么?” 林寒青道: “我在想似姑娘这等人才,为什么无不假年,唉!当真天妒红颜。” 白惜香笑道: “自古红颜多薄命,世间哪有福慧人,我如是生的笨些,也许可以多活几年。” 林寒青明知玉人命虽不长,却是苦无良策可求,缓缓站了起来,道: “姑娘好好休养,在下不打扰了。”转身向外行去。 只听白惜香幽幽说道: “站住!” 林寒青回过头来,道: “姑娘还有什么指教?” 白惜香道: “你可是希望我名活几年么?” 林寒青双目神光一闪,道: “在了希望姑娘能长命百岁。” 白惜香默然沉思良久,又道: “算了,算了,纵然我侥幸成功,岂不是落下背信毁诺之名?”林寒青听得茫然一怔,道: “白姑娘语含玄机,在下实有些听不明白。” 白惜香微微一笑,道: “不用明白啦!咱们谈谈你那位罗刹姑娘的事,她带你到何处去看武林前辈遗物?” 林寒青道: “这个,她还未和在下谈过。” 白惜香道: “你可是发觉她欺骗了你,才悄然出走。到太潮埋花居来找我?” 林寒青道: “在下遵从姑娘之言,默查她举动,果然发觉了甚多破绽。” 白惜香道: “你知道她是谁么?” 林寒青道: “这个,在下还很难下断语。” 白惜香笑道: “不用多费心机了,她就是毁去你容貌的西门玉霜。” 林寒青道: “在下亦有此疑,不解的是。她又为何要假扮那阴阳罗刹戏弄于我?” 白惜香道: “她要和和李中慧赌气,要改变你的心意,使那李中慧尝试一下情场受措之苦。” 她轻轻咳了一声,接道; “李中慧对你用情很真,但真到何种程度,那就很难说了,就眼下情形而论,你如真的变了心。那李中慧也未必会伤心千回,痛肠百折。但那西门玉霜加诸她的羞辱,却使她难以忍受。” 讲着讲着,似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好笑之事,忍不住嗤的一笑,道: “本来西门玉霜该胜的,但她性子太急了一点,前一阵表演的维妙维肖,十分成功,后面却破绽重重,自参马脚。” 林寒有听得瞠目不知所对,只有默默不语。白借香似是谈到欢乐之处,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片笑容,接道: “那西门玉霜自负武功才华,徐州一败,把一腔怒火,尽都发泄李中慧的身上,可笑的是两个人竟先从情场打起。由假逐步成真。” 林寒青道: “在下听那李姑娘之言,此事都是白姑娘的安排。” 白惜香道: “自然是我了,我如不把她意气心机局限于情场之争,双方势都将把心力集中于三月后一场决战,你可想那一场大战之后,武林还会有多少精英留存!” 林寒青道: “原来如此。” 白惜香格格一笑,道: “因此,我才想出,这个小花样来。自然,如若那李中慧对你毫无一点爱慕之意,这办法也难行通,巧的是李中慧早已对你有意,再经一番巧言说项,她就答应了下来。” 语声微微一顿,星目流转,望了林寒青一眼,接道: “我料那西门玉霜好强的性格,什么事都想胜人一筹,而且她耳目灵敏,眼线广布,什么事都别想瞒得过她,何况我们有意放水,果然,这件事很快就被那西门玉霜知道了。” 她娇媚一笑,按道:“你本来生得很英俊,只是那西门玉霜阅人过多。匆匆一眼,无法留下难忘的记忆。经过这么一闹,西门玉霜竟然也效春蚕作茧目缚。” 话至此处,欢容顿失,长长一叹,默然无语。 林寒青心中暗道:如若那西门玉霜真迹对我有情,也不会毁去我容貌了。等了很久,仍不闻那白惜香接话下去,忍不住问道: “姑娘安排此策,于江湖杀戳有何补益?” 白惜香道: “这件事,应该结束了。如若西门玉霜对你动了真情,她就不致再作出上干天怒的事来,我再传你金针过穴法,候机刺她一处穴道,破了她的瑜珈心术,让她脱离魔道,她那嗜杀冷酷的性格,必将一变为娴静,温柔,而且其温顺、温婉,还将是常人难以及得。” 林寒青道: “有这等事?” 白惜香道: “这是一种深奥的医道,也算是一种神奇的武学,听来玄奇莫测,其实说穿了,平常的很又可惜……”忽然又往口不言。 林寒青道: “可惜什么?” 白惜香面色凝重的说道: “唉!玩火焚身,古有明训,我原想摆布别人,却不料竟然,竟然……”眨动了一下星目,两行清泪夺眶而出。 林寒青吃了一惊,道: “白姑娘怎么了,可是有些不舒服?” 白惜香举起衣袖拂试一下脸上泪痕,缓缓说道: “我很好。” 林寒青心中暗暗奇道:女孩子家,当真是难以测度,这眼泪有如装在口袋一般,随时随地都可取得出来。想说句慰籍之言,也不知从何说起。 只听白惜香缓缓接道: “我已替那李中慧安排了拒挡西门玉霜之策,使这两人在武林中保持个平分秋色的局势。” 林寒青道: “你即然帮助了那李中慧,为什么不肯全力助她,使她能一举之间,击败那西门玉霜?” 白惜香一对明亮的秋波,盯住在林寒青的脸上,深情一笑,道: “如是她们两个人不能保持武林平衡之局,你岂不是太不重要了么?” 林寒青心中已然有些明白,但仍然装糊涂问道: “这事与我何干?” 白惜香道: “你是真不明白呢?还是假装糊涂?” 林寒青道: “自然是真不明白。” 白惜香道: “千年以来,武林大权,大都操在男人手中,其间纵然有几位巾帼奇英,出而主事,但也不过是昙花一现,难以长久,但如由二女分治,该局面自是可以长久一些,使天下须眉,自惭形秽,然后再有一个才气纵横的男人,突然出现江湖之上,短短数月之内,降服了两个雄峙江潮的美人使武林大权,又恢复到男人手中,那人岂不是受到所有武林同道的敬重么?” 林寒青道: “可是放眼当今江湖,又有谁人,具此才能?” 白惜香道: “那人远在天边,近在眼前。” 林寒青呆了一呆,道: “姑娘可是说的区区在下么?” 白惜香道: “难道你现在还不明白么?” 林寒青道: “在下这点武功,如何能是那西门玉霜之敌?” 白惜香道; “李中慧也不是,如若单凭武功造诣对敌,别说三月时光,就是给李中慧一年时间,也是无法练成西门玉霜的敌手。” 她急急的喘了两口气,闭上了双目,不再言语。 林寒青凝目望去,只是白惜香头上汗水突现,不禁吃了一惊,谎急之下,那还顾及到男女之间的礼节,伸手摸去,只觉白惜香右手冰冷,而且还微微抖动。这一惊非同小可,急急喊道: “素梅快来,你们小姐……”话未落口,素梅已冲了进来。 素梅似是十分内行,一进门就扑上床去,抱起了白惜香,探手入怀摸出一粒丹丸,挥动双手,在白惜香身上推拿起来。 林寒青呆呆的站在一侧,不对如何出手相助。 那素梅动作熟练,快而不乱,推拿过白惜香身上几处穴道后,放正了白惜香的身子,长长吁一口气。道: “林相公不用害怕,姑娘常常发病……”忽然看到了林寒那恐怖的面目,不禁啊哟一声惊叫,疾退了两步,定定神说道: “你是谁?” 林寒青道; “在下林寒青。” 素梅道: “那林相公生的英俊潇洒,怎会是你这等丑怪的样子?” 林寒青淡淡一笑,道: “在下遭那西门玉霜毁去了容貌,只落得这等丑怪之形。” 素梅道: “白姑娘早就见过了,她一点也不害怕。” 素梅圆睁着一对大眼睛,盯住在林寒青脸上,瞧了一阵,嗤的一笑,道: “定是这副五颜六色的奇怪面孔,陡然瞧见,虽然有些害怕,但如瞧的久了,倒是满好玩的。” 林寒青长长叹息一声.默然垂下头去。 素梅似是自知言词太过尖刻,伤到了林寒青,微微一笑道: “林相公,你肚子一定很饿了,我去给你点碗面吃。” 林寒青确实感觉到腹中有点饥饿,当下说道: “那就有劳姑娘了。”素梅道: “不用客气,你在姑娘房里坐坐吧,也许我面没做好,姑娘就会醒过来了。”说完,转身而去。 雅静的香闺中,只余下林寒青一个人。 回头看去,只见白惜香睡的十分香甜。心中暗道:让她好好的休息一会吧,我如在室中,只怕要惊扰到她,不如到厅中坐上,缓缓步了过去,顺手提起白绫一角,凝目望去,不禁一呆。 原来,那白绫之后,竟是一个身着劲装的少年,赫然竟是自己的画像。 在那画像旁侧,题着“春闺梦里人”一行草书,下面是:“白惜香绘题”五个字。 林寒青望着那飘逸潇洒的图像,茫然叹息一声,摇摇头,放下白绫,缓步走到另一处白绫前面,顺手提起白绫一角,仔细一瞧,登时呆若木鸡。 敢情那白绫之后,也是一幅自己的画像,妙的是过那画像分侧,也题着“君是春闺梦中人”,下面落款是:“李中慧午夜绘题”。 林寒青放下手中白绫,长长吁一口气,自言自语的说道:“奇怪呀,这是怎会一回事呢?”他起手来,换着脸上的疤痕。只觉疑惑重重,百思难解。 只听一阵步履之声,传了过来,身后响起了素梅的声音: “林相公,吃面啦。” 林寒青缓缓转过身子,道: “有劳姑娘。” 素梅手中捧着一个玉盘,盘中放着一碗面,四样小菜,缓步行近一处小几,放下玉盘,笑道: “小婢不善炊事,相公将就着吃一点吧!” 林寒青腹中甚感饥饿,端起碗来,一口气吃个点滴不剩,放下碗赞道: “好极了。” 素梅娇媚一笑道: “小婢有几句话,想和林相公谈谈,但不知当是不当?” 林寒青道: “尽管清说,但得在下力能所及,无不全力以赴。” 素梅轻轻叹息一声: “相公未来之前,我家姑娘整日里独居深闺,一天中也难得看到她一次笑,也难得听到她说一句话,但相公来此之后,情形就大大不同了,或许因相公之力,能使我家姑娘多活一些时光。” 林寒青呆了一呆,道: “白姑娘生死之事,关连天下武林道中正邪消长之机。就算让在下分她一些寿限,亦是心甘情愿。只是在下丝毫不得医理,如何能医得姑娘之症?” 素梅轻轻叹息一声,道: “我家老爷、夫人,为了小姐的病势。访遍了天下的名医。仍是找不出疗治小姐病症之良方。” 林寒青接道: “天下名医束手,要我一个不解医道之人,如何有此能力。” 素梅道: “小婢和香菊妹妹,追随了姑娘数年之久。总觉着姑娘内心之中。深藏一种不为人知的隐密。” 林寒青道: “你们追随她数年之久,难道就一点不知么?” 素梅道: “别说小婢了,就是老爷、夫人,只怕也是不知道。” 林寒青问道: “有这等事?” 素梅道: “小婢并非是信口开河,胡言乱语,而是言有所倚,还望相公答允赐助才好。” 林寒青道: “如若我能力所及,万死不辞。” 素梅道; “小婢和香菊妹妹综合姑娘平日的言行,经过了数月研讨,发觉了一件极大的隐密。” 林寒青道: “什么隐密?” 素梅道: “小婢和香菊妹妹都觉出姑娘有一种方法(可以医好她的奇症,至少也可以使她多活上十年八年,但却不知何故,她一直不肯自行疗治。” 林寒青道; “此话当直么?” 素梅道: “小婢和香菊都坚信不移。” 林寒青道: “这就有些奇怪了。” 素梅道: “姑娘一生中独特奇行不胜枚举,但她对任何事物,都抱着一种玩不恭的态度,小婢们从未见过她,真正的关心过一件事,一个人,但她却对林相公有些不同。” 林寒青沉吟了一阵,道; “有何不同?” 素梅笑道: “你当真的这么笨么?我们姑娘经营这一座埋花居,除了我和香菊,连老爷、夫人都未来过,但她却约请你林相公到此造访,而且约见闺房,款款深谈,这些举动,岂是对一平常人么?” 林寒青道: “在下亦有此感,白姑娘的确是对我不错,只是在下却未敢存万非分之想。” 素梅嗤的一笑,道: “如若你存有非分之想,她也不会对你这样好了。” 语声微微一顿,接道: “我家姑娘虽然身体虚弱,看上去脸色有些苍白,但她却有着一种人所难及的清雅之气,楚楚可怜,动人怜爱。不知有过多少人对她倾心,虽然明知她命难长久,随时都可能死去,但仍有无数的人,苦苦相求,纵然是做上一日夫妻,也是心甘情愿,但不知相公对姑娘看法如何?” 林寒青道: “这个,在下从未想过。” 素梅道: “不谈这些啦!小婢屈求相公的是,请相公能够劝劝姑娘,要她多活几年。” 林寒青道: “好吧!不论行与不行,在下都尽力一试。” 素梅深深一礼,道: “有劳相公,小婢这里先谢过了。” 林寒青道: “不敢,不敢。” 素梅收拾了碗筷,轻声说道: “姑娘快要醒了,相公千万不要和她谈起是应小婢之求。” 林寒青道: “记下了。” 素梅微微一笑,道: “相公如能劝得姑娘多活几年,小婢和香菊妹妹都终身感激不尽,一辈子侍候你林相公。” 林寒青道: “言重了。” 素梅嫣然一笑,款步下楼而去。 林寒青伸手摸摸脸上的疤痕,心头泛起一股茫然的感觉,心中暗暗忖道:我林寒青这么一幅奇形怪状的样子,如何能和这些如花似玉的女孩子们混在一起?但得劝转那白惜香动了求生之念,我就得离开此地才是。 他呆呆的坐着,心中胡思乱想,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。 只听软帘垂诞的闺房之中,传出来白惜香呼叫素梅的声音。 林寒青本能地奔了进去,一脚踏进门内,不禁一呆。 原来,那白惜香此刻已然坐了起来,身上覆盖的棉被,也已推开,身上的白绫睡衣,也已翻了起来,露出来一双雪白的玉腿。 只听梦呓般的声音,叫道: “素梅呀!快些过来,我热死了。” 林寒青略一犹豫,快步奔近榻前,伸出手去,抓住白惜香的手臂,道: “白姑娘,你很热么?” 白惜香道: “我快要热死了。”反臂一抱,抱住了林寒青。 林寒青只觉一个滑腻的娇躯,扑入了自己的怀中,一阵阵的甜香,迎面扑来。 他有生以来,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,怀中抱住这样一个半赤裸的少女,只觉心中怦怦乱跳,全身行血加速,热生双颊,难以自禁。 ------------ 第三章 但听白惜香接声道: “快些脱了我的衣服,抱我到浴池里去。” 林寒青呆了一呆道: “脱衣服么?这个,在下去叫素梅来。” 白惜香双臂一圈,紧紧的抱住了林寒青,接道: “快些啦,我已快热死了。” 林寒青定定神,伸手摸摸白惜香的右臂,果然有点发热,但也不至于热得如此厉害。 他想推开白惜香,奔下楼去找素梅来,但觉白惜香那抱在颈下的双臂,愈来愈紧,怕伤到了她,一时间,竟是犹豫难决,呆呆的坐着,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。 只觉白惜香那柔滑的娇躯上,突然泛出了一身大汗,挥动的手脚,突然安静下来,抱桂林寒青颈上的双臂,忽的放开、口中啊哟的一声,急急拉起棉被,连头也蒙在被子中。 房中突然间安静下来,静的可听到彼此的心跳之声。 林寒青心中暗自责问:林寒青啊!林寒青!你怎么可以这样莽撞的冲进来呢?如今连白姑娘也开罪了,你虽然心无邪念,可是事实俱在,如何解说的清楚呢? 正自引咎自责,突听棉被之中,传出来白惜香的声音,道: “林相公,我这样放目的举动,定然惊着你了。” 林寒青道: “是在下的不是,你呼叫素梅,在下实不该冲进房来,哎!我这般冒失行动,实是出于无心,姑娘不要放在心上。” 白借香忽的掀开棉被,露出来一张亦嗔亦喜的脸来,嗤的一笑,道: “我还怕惊骇着你,原来你在引咎自责,不是害怕。” 林寒青道: “我在想一件事。” 白惜香道: “想的什么事?可肯说给我听听么?” 林寒青道: “自要说给你听了。” 白惜香微微一笑,道; “说吧,我一生中从没有过着像此刻一般的快乐,好像是我抓到一件什么,生活中充实了很多。” 林寒青道:“可惜,咱们这生活,过不了多久时光!” 白惜香奇道:“为什么?您要走?” 林寒青道:“不是,纵然是在下常留此地,姑娘也难以活多久了。” 白惜香道:“原来如此,如是日日似这般快乐生话,死而何憾。” 忽然转过脸去,低声问道:“林相公,你可相信人死了变鬼的事?” 林寒青道:“这个……很难说。” 白惜香笑道; “如若是人死了会变鬼,我就每天追着你,我死了岂不是解脱了烦恼?不知相思苦,不知病中疼。” 林寒青呆了一呆,道:“这等想法,不觉得太自私了么?你如死去了一了百了,但却只对你个人而言,把哀伤留给了别人。” 白惜香接道:“留给了谁?” 林寒青轻轻咳了一声,壮着胆子说道:“我……” 白惜香眨动了一下大眼睛,道:“你?此话可是当真?” 林寒青想到了素梅咐托之言,说道:“自然是当真了。” 白惜香格格一笑,道:“我不相信。” 林寒青想到自己一幅奇形怪貌,心中大是自悲,但话已出口,如箭离弦,再想收回,亦是有所不能,只好硬着头皮说道:“姑娘要如何才能相信?” 白惜香停止笑声,说道:“你可知道我有好多缺点么?” 林寒青道:“在下看不出来。” 白惜香道:“好!那就告诉你吧!” 语音微微一顿,接道:“我不会者煮饭炒菜,不会理家治事,不会奉养公婆,不会嘘寒问暖,也不能生儿育女。” 咯咯一笑,又道:“够不够?” 林寒青道:“这都是世俗之见,并非是难以弥补的大憾之事。” 白惜香道:“怎么?你自信能够抛去这些世俗之见么?” 林寒青心中暗道:不孝有三,无后为大,如若我真的要一个不能养儿生女的妻子,林家一脉,岂不要从我而绝?心念忽然一转,暗暗自责道:林寒青啊!白惜香是何等绝色才女,岂会真的下嫁你一个丑怪之人么?当下说道;“纵然能抛陈世俗之见,姑娘也不……” 话将出口之际,突然感觉到太过冒昧…突然住口不言。 白惜香道:“也不怎样?为什么不说了?” 林寒青尴尬一笑,道:“说了徒费唇舌,不说也罢。” 白惜香道:“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不敢说的。” 林寒青四顾了一眼,忖道:“这闺房之中,别无他人,纵然是被她嘲笑两句,也不要紧,但若能够说服她多活几年,受顿讽嘲,也是值得。” 念头一转壮起胆子说道:“在下之意是说,纵然有人放弃也俗之见,姑娘也未必真会嫁他。” 白惜香道:“你说是那一个?” 林寒青轻轻咳了一声,道:“譬如拿在下说吧!” 白借香道:“不成,婚姻太事,岂能拿譬喻的么?你就是你,他就是他,要得有名有姓,不可含糊笼统。” 林寒青被白惜香那咄咄声词所迫,只好,挺胸膛,道: “就是在下林寒青。” 白惜香眨动了一了圆圆的大眼睛,道:“你怎么知道,我一定不会嫁给你?” 林寒青道:“姑娘才貌绝世,在下这丑怪之容,岂不是一支鲜花插花了牛粪上。” 白惜香笑道:“你在那里学得了这样的比喻,难听死了。” 林寒青道:“虽然说来难听,但却是恰如其实。” 白惜香道:“像我这样多病之躯,实应该找一个丑怪之人嫁他才是,他觉着愧对娇妻,才肯很耐心服侍我。” 林寒青正待答话,突然一阵急促的步履之声,素梅气急败坏的奔上楼来,急急说道:“姑娘不得了啦!不得了!” 白惜香道:“什么事?说啊!” 素梅道:“香菊妹妹又带来了一个林相公来。” 白惜香一跃而起,道:“有这等事?” 林寒青急急接道:“那人现在何处?” 素梅道:“就在楼下,有香菊妹妹陪着他。” 林寒青道:“好!我倒要下去瞧瞧什么人竟然会假冒我的姓名?” 白惜香道: “不要慌,等我穿好衣服,咱们一起去见他。”她脸上那等紧张神情,竟然完全消失,似乎对突来的惊讯,早已了然于胸。 林寒青道:“在下在室外等候姑娘。”急步出了卧室。 不过一盏热茶工夫,软帘启动,白惜香手扶在素梅香肩上,款步行了出来。 她穿了一身白裙、白衫、白绣鞋、脂粉未施.长发披垂。 林寒青正待举步抢先下楼,突听白惜香娇声说道;“不要谎,先把头脸包起来。”伸手递过一条白色绢帕。 此情此景,林寒青只有听凭摆布的份儿,接过绢帕,包上了头脸。 白惜香似是也不焦急,直待林寒青包好头脸,才缓缓说道:“你走在我后面,不要紧,未得示意之前,最好是不要讲话。” 林寒青点点头头道:“悉由姑娘作主。” 白惜香点头一笑,道:“嗯,你很听话。”右手着素梅香肩,当先下楼而去。 林寒青紧随在白惜香身后面行。 楼下是一座敞大的客厅,摆满了各色盆花,香气淡淡,扑鼻泌心。 香菊穿着一身绿,俏立在央厅中间,她大概已听得素梅说过,脸上是一片困惑和茫然之色。 一个白藤编成的椅子,端坐着一个青绢包头,只露出两眼睛的白衣人。 白惜香神态从容,缓缓在对面一张藤椅上坐了下来,理理长垂的秀发,说道:“请教贵姓?” 白衣人两边清朗的眼神一掠,道:“林。” 白惜香嗯了一声,道:“林什么?怎么不说了。” 白衣人道:“姑娘只问的在下姓氏。” 白惜香笑道:“失礼了,请救芳名?” 那人略一沉吟,道:“在下有名不芳,只怕惊骇着了姑娘。” 白惜香道:“是啦!你是阴阳罗刹。” 白衣人突然解开了脸上青绢,露出一张半红半白的阴阳脸来,说道:“姑娘果然博学多才,一猜就中。” 林寒青骇然失声,道:“阴阳罗刹!” 阴阳罗刹笑道:“怎么样?骇着你了?” 白惜香微微一笑,道:“千里寻情郎,貌恶心善良,我岂可不尽地主之谊。” 目光一转,低声对二婢说道:“摆酒。” 二婢如坠入五里云雾之中,但对白惜香的吩咐叫却又不敢不遵,缓缓退了下去。 林寒青缓缓解去头上白绢,望着阻阳罗刹冷然说道:“你究竟是谁?” 阴阳罗刹笑道:“白姑娘身体不好,不要吓着了她.咱们私人间,何不和解于闺房之中?” 白惜香淡淡一笑,道: “你千里迢迢,追到太湖中来,只是想看看我几时才死?是么?” 阴阳罗刹道:“姑娘太多心了,小妹此来,只不过是迫他回去。” 白惜香咯咯一笑道: “西门玉霜,你如想看到我白棺黄土,葬身在埋花居中,今后五十年江湖,唯你独尊,并非是绝不可能事,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。” 阴阳罗刹举手在脸上一抹,一张丑怪无比的脸庞,突始消失不见,露出一张娇媚绝世的玉容,林寒青虽也想到了她就是西门玉霜,但见她骤然间现出本来面目,仍是耐不住讶然说道:“果然是你。” 西门玉霜笑道:“不错,小妹西门玉霜。” 目光转注到白惜香的脸上,笑道:“白姑娘要我答应你什么事?” 白惜香道:“先不要答应的太快,等我说完你再决定。” 西门玉霜笑道:“小妹洗耳恭听。” 白惜香沉吟了一阵,道:“你可是真的很喜欢林寒青么?” 西门玉霜秋波转动,溜了林寒青一眼,道:“这个很难说,不瞒白姑娘说,连我自己也不知道。” 白惜香笑道:“心中想的事,很难作凭,只要你答应嫁绘他?” 林寒青急急道:“不成,白姑娘。” 白惜香冷冷接道:“不要多嘴好么。” 林寒青呆了一呆,垂首不言。 西门玉霜咯咯一笑,道:“怎么?你还不想娶我,我那里比人差。” 白惜香道:“西门姑娘,咱们在谈条件,你想想着答不答应?” 西门玉箱道:“答应了怎么样?” 白惜香道:“答应了,我就先给你们办喜事,等你们过了洞房花烛夜,成了正式夫妇,接着替我办丧事了。” 西门玉霜道:“我要是不答应呢?” 白惜香道:“那你这一趟太湖之行,算是白跑了。” 西门玉霜眼神湛湛,逼视在白借香的脸上,道:“我就算不答应你,只怕你也活不过三个且了。” 白惜香道:“你可是不信我有活下去的能力?” 西门玉霜道: “你如真有续命延年之能,我就是答应嫁他为妻,你不一祥还活下去?” 白惜香道: “我玩世不恭轻淡生命,早已不愿生在这混沌的人世间,是以,从没有想过死活的事,可是,自从见了你西门玉霜之后,我才用心思想了想生死的事。” 西门玉霜接道:“为什么?” 白惜香笑道:“你野的像一匹脱缰之马,我如死去,世上还有什么人能够收拾你?” 西门玉霜道:“还有什么?” 白惜香笑道:“你虽非我敌手,但还可以和我周旋几个回合,许你为一个劲敌,满意了么?” 西门玉霜那美丽的粉脸上,笑容尽敛,代之而起的是一脸冷峻的神色,缓缓说道:“除非是有一种人所难见的奇迹,我该不会看错。” 白惜香举手理一下长垂的秀发,借势取了枚金针,刺入了身后的穴道上,口中却缓缓应道: “看错什么?” 西门玉霜道:“你除了身罹绝症之外,恐怕还不会武功。” 此言一出,震惊全场,素梅、香菊,久年追随于白惜香,知她确实不会武功,应时暗中戒备.准备随时出手抢救主人。 林寒青是半信半疑,但也暗中动劝戒备,如若那西门玉霜有所举动,纵然明知非敌,也要出手一拼。 白惜香眨动了一下圆圆大眼睛,笑道; “是啦,若是我不会武功,你就出手杀了我,是么?” 西门玉霜冷冷说道:“此事有何不可……”目光一和白惜香眼神相触,不禁骇然一震,未完之言,再也接不下去。 原来白惜香一对大眼睛中,突然暴射出湛湛逼人的神光,那分明是身具上乘内功的人,才有那等如夹霜刃的眼神,任何人无法装作出来。 西门玉霜震骇甚大,望着白惜香呆呆出神。 白惜香笑道:“瞧着我干什么?” 西门玉霜缓缓说道:“我实是有些不明白了。” 白惜香道:“什么事?尽管向我请教。” 西门玉霜道:“你究竟是习过武功没有?” 白惜香笑道:“我不愿被你杀了,也不愿让你冒险,还是不谈此事的好。” 语音微微一顿,接道: “不过,你可以放心一件事。到我这里埋花居中来,你是极少数的客人之一,只要你不轻举妄动,我决然不会杀你。” 西门玉霜仰脸望着一株盛开的盆花,自言自语的说道: “难道武功登峰造板之后,真能够还我本来,不留痕迹么?” 白惜香接道: “不能够敛锋藏刃,除去目中光芒,到了不着皮相之境,已是大乘神功,但英华内蕴,神沛气养。以你西门玉霜的武功成就,决不会瞧不出来。” 西门玉霜道:“这么说来,小妹是真得请教了,白姑娘却是瞧不出一点能具武功的征象。” 白惜香道:“此刻呢?” 西门玉霜道:“英华内蕴,自敛光芒,神明气清、分明身具上乘内功。” 白惜香笑道:“如若我不示警于你,此刻,咱们两人之中,已有一人死亡了。” 西门玉霜道:“那岂不是小妹看走眼了?” 白惜香道:“你没看错,只是我有些与众不同。” 西门玉霜道:“愿闻高论。” 白惜香笑道:“这事情最是简单,因为我有着很难治愈的病。” 她只是隐隐约约的说出了一半,似要留下另一半,让那西门玉霜自己猜测。 西门玉霜道:“是啦!因为你身罹绝症,是以虽有上乘内功,形诸于外,却和常人大不相同。” 白惜香道:“就算是吧。” 西门玉霜叹道:“使小妹不解的,一个人身罹了无法治好的绝症,为什么还能修具上乘内功?” 白惜香道:“我可没有说我罹得绝症,只是说我那病势很难医治罢了。” 西门玉霜奇怪的问道:“你既有疗治之能,为什么又迟迟不肯下手,” 白惜香道:“因为我不贪恋生命,一个人受了很久的病魔的折磨,对生命不会像平常那样爱惜、珍视。” 西门玉霜觉她言语之中,似通非确,隐含玄机,耐不住叹道: “我如是不知你才智绝人,我如是没瞧出你身具武功,似这般牵强附会,似通非通之言,我决不肯相信。” 白惜香娇声笑道:“你最好是别相信,唉!那也可以减去我一个心愿。” 西门玉霜道:“我知道你心中想的是什么。” 白惜香道:“我不信你真知道。” 西门玉霜道:“你想使我发怒,忘去了厉害得失,出手取你,你就可名正言顺的把我杀了。” 白惜香神色一变,冷冷说道:“看起来,我真该杀了你。” 西门玉霜咯咯一笑,道:“你说过,我不动手,你不会先行出手杀人,现在可是后悔了?” 白惜香脸上不见一点笑意,淡然说:“我说过的话,决不后悔。” 西门玉霜神态间十分得意,咯咯娇笑,道: “不论男女,只要是自负英雄人物,都怕别人猜中了心中的事,连小妹也是一样,如是事事猜中我心里所思,我必然想法把他杀了。” 白惜香冷漠的接道:“西门玉霜,你说完了么?” 西门玉霜站起身子,道:“白姑娘可是要下逐客令?” 白惜香道:“我有生以来,对许出的诺言,从未违背,此刻也不想破坏。” 西门玉霜笑道:“且慢,我再多耽误些时光。” 举起手中青绢,连头连脸的包了起来,笑道:“但得白姑娘多赐爱护,明日午时能我再见一面。” 香菊已等然等的不耐,冷冷的道:“该走了。” 一向刚强急躁的西门玉霜,此刻脾气竟是好的出奇,急急说道: “来了,来了。”急急奔出室去。 白惜香颜色冷峻地坐着不动,直待那西门玉霜身形消失甚久,估计已经上船行出老远,方伏身椅肘之下,说道:“素梅,快些拔去我后背上的金针,快,快。” 素梅急急奔了过去,抽手拔下金针。 金针一拔,白惜香骤然间变了一个人样,头上汗水如雨,脸色苍白,身子摇了几摇,突然从椅子上滚了下来。 林寒青吃了一惊,一伏身,接住了白惜香的身子。 白惜香急急的喘两口气,道:“我枕边放有一瓶药物,喂我吃一颗。” 林寒青急急翻开枕头,果然见到一个玉瓶,打开瓶塞,不禁一呆。 原来那玉瓶之中。只余有一粒白色丹丸。 只听白惜香叫道:“快给我吃下去,我有……很……多话要对你说。” 一句话中断数次,显是气息微弱,已难支撑。 林寒青急急将手中白色丸药,投入白惜香的口中。 白惜香吞下了药丸,左手紧紧抓住了林寒青,说道:“我要睡一会,坐在旁边陪着我。” 林寒青道:“姑娘放心睡吧!在下坐在这里就是。” 白惜香嘴角间泛起来一缕微笑,安然入梦。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之久,白惜香才由甜睡中醒了过来,睁开了惺松睡眼,望望林寒青,笑:“你没有走么?” 林寒青道:“顾娘不让在下离开。” 白惜香瞧瞧自己左手,仍紧紧抓着林寒青的手。不禁忸怩一笑,松开了左手,说道:“人在病痛之时,总希望有一个人陪伴,林兄不要见怪才好。” 林寒青笑道:“承姑娘看得起我,林某是荣幸得很,岂有见怪之理。” 白惜香长长吁了一口气,道:“西门姑娘只要举手之势,就可以把我击毙掌下。” 林寒青道:“但她智谋不如姑娘,处处为姑娘所制。” 白惜香道:“她心中半信半疑,虽然被唬住一时,但她明午还要再来,只怕就不好对付了。” 林寒青心中暗道:这话倒是不错,她既然能瞧出白惜香身罹绝症,自然也能瞧出白惜香不会武功,只是她想不出白惜香金针过穴之法,能激发生命中潜力,使她看起来到,如具上乘内功,但那西门玉霜亦是自信极强之人,她虽一时被白惜香唬了过去,但心中却仍不甚服气,此人孤傲自负,说不定会冒险一试,那岂不…… 只觉由心底泛起一股寒意,不敢想下去。 白惜香轻轻叹息一声,道:“你在想什么?” 林寒青道:“我在想如何对付那西门玉霜。” 白惜香道:“如若单以武功而论,素梅、香菊和你三个人联手合力,也不是那西门玉霜的敌手。” 林寒青道:“还得姑娘想个办法才是。” 白惜香笑道:“你可是很怕死么?” 林寒青道:“西门玉霜所忌的只有姑娘一人,如若姑娘死伤在她的手中,岂不要大增她的气焰,那时她得意忘形之余,必在江湖上造成一番杀劫。” 白惜香淡淡一笑,道:“她纵然不杀我,我也是活不了多久啦,” 林寒青道:“姑娘纵然是非死不可,也该死一个安安详详,留给西门玉霜一个不解之秘。” 白惜香笑道:“那要如何一个死法呢?” 言来笑容如花,似是全不把生死放在心上, 林寒青心中暗道;这白惜香当真是有些奇怪,看起来她对死不但是毫无畏惧,而且大有心向往之的样子。 只见白惜香双手一撑,坐了起来,突然说道:“咱们把西门玉霜关起来,好不好?” 林寒青道:“不成,她桀傲不驯,咱们又胜她不过,她如何肯束手就缚,情势所迫,她势必要冒险一拼,岂不是拆穿了姑娘不会武功的事?” 白惜香的精神,忽然间大好起来,一跃下榻,笑道: “走!我带你瞧瞧去。” 林寒青道:“瞧什么?” 白借香道:“瞧瞧我经营的埋骨所在。”林寒青暗道:大祸临头,她似乎一点也不担心,那埋骨地方,有什么好瞧的?但以不便推却,只好随她身后行去。 白惜香微微一笑,道:“你心中好像很忧苦?” 林寒青道:“我为姑娘的生死担忧。” 白惜香笑道:“如若西门玉霜聪明点,她明天会答应嫁给你,那时,我辛苦经营的埋骨之地,只好让你们作洞房了。” 林寒青皱皱眉头,道:“婚姻大事,权在父母,父母健在,我就作不了主意.你岂可擅作决定。” 白惜香笑道:“不要紧,你们成婚之后,我去给令堂讲。” 林寒青道:“你怎知我母亲一定答应?” 白惜香笑道:“我有信心能说服令堂。” 林寒青只觉一股怒、气,由心中泛了起来.冷冷说道:“你最好先把在下说服。” 白惜香眨动了一下大眼睛,笑道:“怎么?我替你找了这样一个美艳的媳妇,你不谢谢我,还要发我脾气。” 林寒青但觉一股被羞辱的气怒,直冲上来,怒声喝道:“白姑娘,我林寒青一辈子讨不到妻子,也不用你来费心,盛情心领了,在下就此别过。”抱拳一揖,大步下楼而去。 白惜香急急转身追上叫道:“林相公……” 伸手一把抓住了林寒青。 林寒青心中怒气正大,随手向后一推,大步行去。 他挥手一推之下,心中突然警觉,急易转过身子,但为时已晚,只听蓬然一声,白惜香已被他推的一跤摔到六七尺外。 林寒青吃了一惊,急急奔了过去,一把抓起了白惜香道:“白姑娘!白姑娘!摔伤没有?哎!在下一时失手。” 白惜香嫣然一笑,道:“我很好,不用担心。” 林寒青心中大感愧疚,缓缓说道;”在下一时心急,失手摔了姑娘,真是黑该万死。” 白惜香笑道:“不要紧,我一生之中,很少被人这样打过。” 林寒青叹道:“在下实非有意。” 白惜香道:“我知道,不用说了,快些抱我下楼去。” 林寒青暗道;她身体虽然虚弱,但性格倒是固执的很。只好扶着她向前行去。 下了楼梯,穿出客厅,直向一座悬-行去。 素梅紧随身后追去,说道:“姑娘可要小婢随身服侍?” 白惜香全身重量,大部依在林寒青的怀中而行,一面走,一面答道: “不用了,有林相公扶侍我,你去厨房烧几样好吃的菜,打开酒窖,取出来迅瓶参芝大还酒,等一下我喝一个烂醉如泥。明天好对付那西门玉霜。” 素梅不敢违拗,应了一声,自行退去。 林寒青心中暗道:你这般虚弱之躯,要是喝醉了。只怕两天也难醒得过来。 白惜香突然仰起脸儿,笑道:“你醉过没有?” 林寒青摇摇头,道:“没有。” 白惜香道:“那很好,今日陪我一醉如何?” ------------ 第四章 林寒青忖道:“如是在明午之前,咱们醉酒未醒,西门玉霜已找上门来,那要如何是好?” 付思之间,已然行近悬。 白惜香一挺柳腰,由林寒青的怀抱里站了起来,伸手在石壁上点了一指,然后转过娇躯,北行七步,又在石壁上点了一指。再缓步行了回来。走到林寒青的身侧,伸手指着壁间一株突出小树,笑道:“把那颗小树扳倒。” 林寒青道:这有何难。”纵身一跃,攀住小树。 树入掌握,已然觉也不对,只觉那小树坚硬无比,入手冰冷,似是生铁铸成之物,正待放手,为时已晚,那铁树已然深陷于石壁之中。 那裂开的石门,突然合了起来。 林寒青定神凝目望去,只见一条石级在向下右方通去。 这是唯一的一条路,使人没有选择的余地,不禁黯然一叹,忖道:是啦,我刚才摔了她一跤,她心中忿怒虽消,才设法把我关入石洞之中,既来之,那就索性瞧它一个明白。 顺着石级,向下行去。 深入百丈,景物忽然一变。 只见水光耀奇鱼杂陈,如入水晶宫中。 林寒青定定神,仔细瞧去,才发觉眼前是一个很大的石屋,临水一面,大都是透明水晶石,可见室外水中游鱼。 一道室门,早已大开,借水光反映,波晰可见室中景物。 林寒青缓步走进石门,只见靠西首石壁间,放着一张木榻,榻上锦帐绣被,折叠得是分整齐,壁间两扇石窗大开,阵阵清风透入,但却不见天光照下,想是那石窗外,石道曲折,通往悬崖绝壁,故而有风无光。 东首石壁处,紧依临水一面,放着一张木案,文房四宝罗列案上,木案分放着一个书架,架中堆满了书。 林寒青随手在书架取出一本羊皮封面的册子,翻开瞧去,只见封里的白绢之上,用朱砂写着很多似圈非圈,似字非字的奇形文字,瞧了半晌。竟然一个也不认识。 他随手把书丢在本案之上,闭上双目,暗暗忖道:她把我关入达地下石室之中,不知用心何在?难道为我无意中摔她一跤?就把我关入这石室中?唉!此地景物。虽然奇幻绚丽,但也非常居之地,何况室中又无食用之物,岂能长居下去? 正行思间,突然一陈步履之声,传了过来。 抬头瞧去,只见白惜香满头大汗手扶石壁,缓步走了过来,进了石门,长长嘘了一口气,道:“累死我了!累死我了!” 林寒青霍然站了起来,大步迎了上去。 白惜香不待他开口说话,当先伸出右手,说道:“扶我到木榻上躺一下,我的腿快要断了。” 林寒青扶着她行近水榻,说是扶,倒不如说抱来得恰当一些,白惜香不知真累的寸步难行,还是故意撒娇,整个娇躯偎依在林寒青的身上。 白惜香登上木榻,举起衣袖,拂拭下头上的汗水,笑道:“你骂我了?” 林寒青奇道:“没有啊!” 白惜香娇声笑道:“一定骂了,要不然,我的耳朵怎么会发热呢?就是没有骂出口!也定是骂在心里,哼!女孩子气度狭小,我无意摔她一跤,就念念不忘,把我关入石牢,女人的心啊!真可怕。” 林寒青笑道:“没有的事。” 白惜香伸展一下双臂,笑道:“我这长眠之处,好是不好?” 林寒青奇道:“什么?这就是你经营的埋骨之地?” 白惜香道:“怎么样?很好吧,我死了,就可以从那水晶石看着到你。” 林寒青叹息一声,道:“这地方再加上一些人工,实是一出极好隐居,姑娘厌倦尘世,何不在地下密密之中,经营出另一番天地?何苦定要死呢?” 白惜香道:“你可知,我如要活下去,对别人有多大伤害。” 林寒青接道:“你是说那西门玉霜。” 白惜香摇摇头,道:“我查遍天下医书,看完了佛、道两中各类专经,都无法医好我的病,佛度有缘人,药道不完病,可是我白惜香,既然与你无缘。也定法找出那不死灵药。” 林寒青道:“在下听说世间有一种千年参芝.何首乌之类的奇药,可医沉疴,不知是真?是假?” 白惜香道:“不过这种药物,生无时地,一时间那里去找,何况,这些药物,也不适疗我之病。” 林寒奇心中暗道:“那寒月却想尽办法,窃去我千年参丸,难道不是为着医你之病么?”口中说道:“姑娘胸罗玄机,学究天人,想来必知自救之法。” 白惜香道:“你见识过我的金针过穴之法了?” 林寒青道:“见识过了,当真是立竿见影,奇奥莫测!” 白惜香笑道:“功效虽然是奇奥莫测,但手法却是最平常的很,难是难在必需知道人身三百六十四处穴的部位,那些是属于任脉,那些是属于任督,人身有是四经,还有奇经八脉,及很多以外奇穴,每一条经脉,每一个穴道,都有它不同的作用,只要把那些经脉奇穴的作用,熟记在心,认准了穴位所在,一针刺下,这不是很简单的事么?” 林寒青道:“此事说来容易,要做就不是那样容易了。” 白惜香轻轻叹息一声,“当我知道了自己身罹绝症之后,我就先从医书之上,着手找寻疗治方法,爹娘为我之病。费尽了心机,求遍天下名医,足迹遍及了天下名山大泽,冀求寻得一种灵药,疗我之病,可怜他们奔走了数年之心,也是一无所得。至于,那些医书上记载的奇药,都是些无迹可寻之物,如若把疗病之望寄托于那些奇药之上,那是听命于天了。” 林寒青听她口风已松,急急问道:“姑娘可从医书上找出自救之法了之?” 白惜香道:“医书上的记载,大都是讲究的用药,无药可用,医书是白看了。” 林寒青道:“以后呢?” 白惜香道:“医书上找不出疗治我病势,我就转求于武功上内息之法,我下了三年工夫,看完了世上的武功秘籍,仍是找不出疗救病势的方法。” 她忸怩一笑,接道:“那时间,我很怕死,想到一个人死了之后,很多事物,都不能再见,对死亡实有很大的畏惧,为找不出疗治之法,不知流了多少泪水,在爹娘面前又得装出一副不畏死亡的欢笑。” 林寒青接道:“无怪姑娘博通天下武功,精在医道,原来下过这样的工夫。”心中却是暗自奇道:“你哪这多的医书和武功秘籍可读?” 只听白惜香叹道:“后来,我别走旁门,阅读那些诡奇怪异的秘籍,终于从旁门中找出了一种方法……” 林寒青道:“什么方法?” 白惜香道:“那是种很残酷的方法,也是一种诡异的武功,和西门玉露那‘摄心术’同出一源,且是比摄心术更上一层。” 林寒青道:“这就奇怪了,既可疗治病势,为何又称之为残酷呢?” 白惜香道:“那要牺牲很多人的性命,来疗治我的绝症,明白了么?” 林寒青长长吁了一口气,道:“原来如此。” 白惜香道:“那书上说的明白,这方法,如是对症,可收奇效,七日之内,就可疗好我的病势,但如使用不对,那就要白白牺牲者很多人的性命了。” 林寒青道:“以姑娘之才,难道还不能辨识是否好症么?” 白惜香道:“照那秘发的记载,我患这绝症。叫‘三阴绝脉’大概是不会错了,那书上还提到,患有‘三阴绝脉’的人,最适合练那一种武功,妙是妙在治病习武,合二为一,病医好了,非得习他一门武功不可。” 林寒青道:“唉!这都是从未闻过的事情。” 白惜香盈盈一笑,道:“凡是习那一门武功之人,只要是小有要基,那就得非练下去不可,一生一世,都不能停顿下来。” 林寒青道:“为什么呢?” 白惜香道:“要不然也不能称之为旁门左道了。” 林寒青只觉这位体弱多病的姑娘,胸中所学,浩瀚如海,和她相处在一起,似乎是终生一世,也听不完,当真是句句惊人,忍不住问道:“姑娘2可否说的详尽一些?” 白惜香道:“好吧,说给你听听,也可长些见识,我看那本秘籍叫作‘九魔玄功录’……白惜香道:“九魔玄功录!” 白惜香道:“只听这名字,就够骇人,魔已是足以惊心动魄,何况九魔呢?” 林寒青道;”武林中从未听过有此等武功。” 白惜香道:“据那‘九魔玄功录’上记载,这一本‘玄功录’是九人全著而成,各人录记了一种绝技,故称为‘九魔玄功录’,一个人只要照他们上面记载的方法,开始练,既经入门,那就终身难停,因为那是一种别走蹊跷的武动,进境奇怪,威力亦是惊人,一个人的性格,亦将不知不觉中随着那习练的武功,逐渐改变,武功愈强,功力愈深,性格也变的愈为暴燥,停既不停,练又入魔道,你说说看这武功能不能练呢。” 林寒青道:“有这等事,当真是匪夷所思了。” 白惜香道:“因此我只直是犹豫难决,不知该习那‘九魔玄功录’上的武功?” 林寒青心中暗道:习不得,一个西门玉霜,已然使整个武林闹的风雨飘摇,如若你再习那‘九魔玄功录’上武功,入了魔道,变的暴燥残忍,这江湖岂不变成一座屠场。 只听白惜香接道:“因此,我宁愿拖到病热发作而死。也不肯轻易练那武功。” 林寒青心中想道;可是你如死了,有谁能制服那西门玉霜呢?这件事当真是叫人作难,难作主意,我既不能劝你练,也不能劝你不练,一时间,只觉两面为难,只好黯然不语。 白惜香看他久久不言,忍不住问道:“你替我拿个主意,该不该练?” 林寒青道:“这个,这个,实在很难说了,如若姑娘说的是句句实言,实叫人难以代作主意,一方关系着姑娘的生死,一面却关系着江湖的劫运。” 白惜香接道:“我知道了,你是怕我习练了那‘九魔玄功录’上武功之后,变得暴急嗜杀,替江湖带来了一场血雨腥风。” 林寒青道:“如要我凭心而言,正是如此。” 白惜笑道:“你这人很有英雄气概,却是毫无儿女私情,俗语说英雄气短,儿女情长,这句话对你是没有用了。” 林寒青突然一挺胸,道:“在下倒有一个方法。不知姑娘是否同意?” 他双目中闪动着奇异的光辉,只看的白惜香不自禁的皱皱眉头,问道:“身么方法?” 林寒青道:“你那金针过穴之法,可心激起一个人生命中的潜力,是么?” 白惜香道:“不错,怎么样?” 林寒青道:“如若姑娘在我身上,刺下几枚金针,在下的功力,是否可以增长很多?” 白惜香道:“嗯!自然可以了。” 林寒青道:“好!那就请姑娘往我身上多刺几枚金针,激发我生命中全部潜力,然后把那西门玉霜诱入这石室之中……” 白惜香咯咯一笑,道:“怎么?你要搏杀那西门玉霜么?” 林寒青道:“我如能搏杀那西门玉霜,报我毁容之仇,那是最好不过,万一我不是那西门玉霜之敌,那就请姑娘发动机关,把我们两人一齐生葬这石穴之中。” 白惜香笑道:“生既难倒罗帐,死了同葬一穴,也算聊慰相思债,可惜的是我这石室之中没有杀人的机关。” 林寒青望着那水晶石壁道:“如若能够把那石壁开上一个小小缺口,湖水一涌入石室。西门玉霜武功再高,也是难逃死亡一途?” 白惜香笑道:“我自己准备葬身之地,让给你们作埋骨之地,岂不是可惜了?” 林寒青道:“如若那西门玉霜一四,姑娘亦可以放心的死了。” 白惜香淡淡一笑,接道:“我在未死之前,随时都可以改变主意。” 伸展一下双臂,接道:“我困倦的很,想好好睡一会,别和我讲话了。”言罢,闭目睡去。 说睡就睡,片刻间,进入梦乡。 林寒青摇摇头站起身来,随手又在书架上取出了一本书,只见上面问字曲转回折,竟是一个字也看它不懂,不禁心中一动,暗道:“这些奇文异书,如若是普通之物。白惜香决然不会把它收藏到这座石室之中,只可惜自己一个字也看不懂,念头转动之间,又伸手拿了一本。 这一本黄缎为面的册子,却是中国文字。只见封面上写着,“不可言传篇“五个大字。 林寒青心中大奇,暗道:“这是什么怪书,起了这么一个奇奇怪怪的名字,倒是非得瞧瞧不可。” 揭开封面,只见朱砂写着几个红字,道:“第三十七计。” 林寒青哑然一笑,暗道:“世谓三十六计。此书开章第一页,就脱出世俗,倒是非瞧瞧,何调第三十七计。 抓过第一页,只见,上面写道:‘自欺欺人”。 林寒青暗道:“好啊!只瞧篇名,果然在三十六计之外,凝神看了下去,只见上面写道: “欺人而不欺己者,恒难一手尽遮夭下人耳目,终必败破,中乘也,自欺而不欺人者,必论庸人自扰之苦,下愚也。自欺而后欺人,始登上乘境界,是所谓若愚。” 林寒青长吁一句气,忖道:“白惜香终日阅读这些奇奇怪怪的书,无怪是行无所宗,行事做人处处莫可预测。正待再看下去,突闻一阵呜咽之声,传了过来,不禁吃了一惊。 转盼望去,只见白惜香满脸泪珠,滚滚而下,似是在熟睡中,梦到了伤心之事,心中忽然警觉,暗道:我偷瞧她架上存书,她如醒来,责问于我,岂不是一件大大尴尬的事? 只听白惜香哭声愈来愈大,全身都开始轻微颤动起来,心中一慌,急急叫道:“白姑娘!白姑娘!” 白惜香霍然坐了起来,娇嘤一声,扑入林寒青的怀中,放声哭了起来。 此刻她神志清醒,哭声婉转哀伤,比那梦中呜咽,更觉凄凉。 林寒青本想劝尉于她。但被她这哀哀一哭,竟被闹的不知如何开口。半晌讲不出一句话来。 白惜香在这一哭之中,似尽漏胸中优闷,愈哭愈烈,九曲百转,听得人亦不禁黯然神伤。 林寒青镇定一下心神,说道:“白姑娘有什么伤心之困,尽管说出,或可一泄心中忧苦,你身体虚弱,如何能受得这般折磨?” 白惜香道:“我这梦做的与众不同。” 林寒青道:“有何不同的?” 白惜香道:“梦中情形就是我心中所思之事。” 林寒青道:“日有所思,夜有所梦,那才是正常由很。” 白惜香娇射翻转,仰卧在林寒青的怀中,幽幽说道:“那梦中所见,也就是决定要走的路。” 林寒奇心中暗道:“你白惜香强煞了,也是女孩子,今日我才知道,世间最厉害钓女人,也是胆小的很,被一场恶梦吓成了这个样子。” 他忽然觉得目已堂堂男子,实比女孩子家坚强的多,不禁一挺胸膛,道: “姑娘可否把梦中所见,告诉在下一遍。我或可代为解去你心中的忧惧。” 白惜香眼角泪痕犹存,人却忽然微微一笑,左手握拳,重重在林寒青胸前捶了两拳,道: “你很坚强。” 林寒青道:“男子汉大丈夫。纵然遇上了伤心悲苦之事,也不会放声大哭。” 白惜香手上无力,她重重的在林寒青胸前打了两拳,林寒青是若无所觉,白惜香却觉着左手隐隐作痛起来。 她举起右手,理一利散乱的长发,说道:“我梦见西门玉霜披红绫和你交拜天地结作夫妇。可是,我却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。” 林寒青道:“你就是爱胡思乱想。” 白惜香道:“是真的,那西门玉霜喜上眉梢,连瞧也不瞧我一眼,唉!我就死了,她还那样对待我,我气她不过,由病塌上挣扎而起,可怜我病势沉重,站立不稳,由床上一跤摔在实地上。” 林寒青道:“梦中之事,如何能认得真?” 白惜香道:“虽然这是梦境,但经过历历如绘,和我所处境有何不同,” 林寒青心中暗道:“这话倒是不错,她的处境倒是和这梦境一般模样。” 只听白惜香接道:“你们喜气洋溢,每人的脸上,都绽开着微微的笑容,但我却孤若无依的躺在地上,满室贺客,无人看我一眼,连那素梅、香菊,也不肯管我,在张罗着给你们办喜事,唉!多年的主仆情意,也弃之不顾了。” 林寒青一皱眉头,道:“没有的事,那素梅、香菊,对你关怀得无微不至,如何能背叛于你?” 白惜香道:“我现在还好好的活着,假如我真的死了话。你们如何对待我,我也不知道了……” 突然一整脸色,接道:“因此,我现在不想死了。” 林寒青心中暗道:“那你是非得练那九魔玄功了?” 但闻白惜香长长叹息一声道:“西门玉霜桀傲不驯,而且机诈异常,她如知晓我不会武功,只怕会立刻下手,如若她当真是反脸动手,你和素梅、香菊联起手来,也不是她的敌手,咱们是谁也不能活了。” 林寒青道:“姑娘可有制她之策?” 白惜香道:“只要我有一口气,西门玉霜决然翻不出我手心。” 林寒青道:“姑娘既有制她之策,何不一举把她杀死,为武林除一大患?” 白惜香笑道:“一个人被迫道死亡之路,势必非再冒险一拼不可,如若她情急出手,那岂不是要得出马脚了?” 林寒青叹道:“在下总觉这样太过冒险,为什么不早些准备一下,万一闹翻动手,咱们也好对付。” 他心中明白,白惜香体弱多病,随时可能死去,白惜香一旦故去,西门玉霜必将江湖上造成一番悲惨的杀劫,而且那西门玉霜生性冷酷,不论对任何人,都不会顾到情谊,反脸无情出手杀人,再加心中存集的毁容之恨,念念不忘杀死西门玉霜,只觉此会不但可报毁容之仇,而且无可救无效武林同道,人虽死去,亦将留传千古。 但林寒青心中明白,再有十年工夫,也难练成杀死西门玉霜的武功,唯一的机会。就是借白惜香之能,杀了西门玉霜。 白惜香道:“我现在才知道,你心里是真正恨她,念念不忘杀她,唉!如若西门玉霜没有毁去你的容貌,你是否也这样恨她呢? 林寒青正戴回答,突然一阵轻微的击壁之声,传了过来。 这声音虽然不大,但听来却清晰的很,而且还有着一定的节奏。 林寒青心中大感紧张,转前望去。只见白惜香凝神静听,脸上毫无紧张之容。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光,那击壁之声,突然停了下来,白惜香回顾了林寒青一眼笑道: “西门玉霜带了一批属下,乘坐艘画舫,在山口徘徊。” 林寒青道:“姑娘如何知道?” 白惜香道:“你可听到了方才那敲击石壁路声音?” 林寒青道:“听到了。” 白惜香道:“那就是我们的传讯之法,我这座准备用作埋骨之地的石室,除你之外,再无别人来过,连那从小侍候我长大的素梅、香菊,也未进过此门,但我有时间在此看书,一住数日,足不出户,她们既不敢擅进这石室找我,但有事也不能不告诉我,我就想出了这个传讯之法,在这室外秘道中,作了一二个机关,只要她们敲打石壁,声音传了进来,我就可从听出什么事了。” 林寒青道:“原来如此,可是姑娘要如何回答她们呢?” 白惜香道:“不用回答,她们只要告诉我什么事,就行了,如是重大之事,我自然会出去处理。” 林寒青道:“西门玉霜率领属下高手,是大事还是小事?” 白惜香道:“如她是放船而来,那是大事,她乘舟徘徊,显是难作决定,那就不算大事了。” 林寒青道:“唉!姑娘身患绝症,在下容貌被毁,从此之后,世间再无相识之人,死不足借,那素梅、香菊,年轻轻的,死了岂不是太过可借?” 白惜香道:“她们二人都是长寿之相,活上七、八十岁,不难事,你为什么要咒她们死呢?” 林寒青道:“昔年那诸葛孔朗,空城退敌,一生之中,也不过用上一次,姑娘对那西门玉霜,每次都是处于死地再求生,岂不是太冒险了?何况那西门玉霜带着属下高手同来,分明是心中已动疑。” 白惜香笑道:“嗯!看不出你还有这般见识,请教高明?” 林寒青道:“在下之意,指姑娘安排杀她之策,一举制她死命,至低限度,也要废了她一身武功。” 白惜香长吁一口气,道:“你好狠的心机,废了她一身武功,岂不比杀她更残忍些?” 林寒青道:“她如不死,咱们随时可能被杀。” 白惜香眨动了一下大眼睛,严肃的说道:“你当真想杀她?” 林寒青道:“当真想杀她。” 白惜香道:“你将后悔,一个人只能死上一次,死了就永无复生之望。” 林寒青道:“杀了西门玉霜为武林除一大害,乃大仁大勇之行,有什么好后悔的?” 白惜香道:“我如告诉你一件事,你就不会杀她了。” 林寒青道:“别说一件事,就是十件百件,我也要杀她。” 林寒青一心一意想杀西门玉霜,其他的事,根本没有用心去听,说道: “眼下时机迫促,姑娘先想个对付西门玉霜的办法,其他的事,咱们以后再谈。” 白惜香沉吟了良久,叹口气道:“想想,还是不说的好。” 林寒青听她的如此认真。忍不住问道:“什么事?说吧!” 白惜香道:“西门玉霜并没有毁去你的容貌。” 林寒青伸手摸摸疤痕斑斑的怪脸,突然哈哈大笑起来。 白惜香道:“你笑什么?” 林寒青道:“在下亲耳听闻,亲身所历,如今疤痕犹存,难道还会错么?” 白惜香叹道:“是真的,她只是用药物糊在你的脸上,点了你几处穴道,使你神志有些晕迷,心灵和肉体上,都有着一种被割伤的错觉。” 林寒青摸着脸上的疤痕,说道:“此话当真?” 白惜香道:“你如不信,可以当场试验。” 林寒青道:“怎么试验呢?我已经洗过无数次,脸上疤痕依然未变。” 白惜香道:“如是用水能够洗去,不要说骗不过那李中慧,连你自己也骗不住了。” 林寒青道:“那要如何才能证实?” 白惜香道:“西门玉霜涂在你脸上的药物,都是经过特别调制,必需用她调和的药水,才能洗去。” 林寒青心中暗道:“你这不是白说么?” 白惜香缓缓站起身子,理了一下散发,道:“现在还要不要杀她?” 林寒青道:“自然要了。” 白惜香笑道:“口气变了,已不似先前那般坚决。” 只听石壁间又响起蓬蓬之声,连响数十下,才停了下来。 林寒青道:“这又说的什么?” 白惜香道:“西门玉霜又乘原舟而去,离开了埋花居。” 林寒青道:“现在什么时光了?” 白惜香道:“大概是夕阳将尽,天尽黄昏的时光,也许更晚一些。” 林寒青道:“咱们出去吧!” 白惜香道:“到哪里去?” 林寒青道:“石室外面。” 白惜香道:“今夜里我不想走了。” 林寒青道:“在下呢?” 白惜香道:“也留在这里。” 林寒青道:“这石室中只有一张木榻,何况孤男寡女,长夜漫漫,只怕难以堵悠悠之口。” 白惜香道:“君子不欺暗室,你如自信是君,那就不用害怕。” 林寒青轻轻咳了一声,只觉无言可对,缓缓退到石室一角,盘膝坐了下去。 白惜香整整榻上的绣花枕,拉开红绫被,说道:“林寒青,我要睡觉了。” 林寒青道:“姑娘请自安歇,在下在这里打坐一晚,也是一样。” 白惜香笑道:“如是我不离此室,也不让你出去,难道你就在室角打坐十日十夜?” 林寒青道:“这个,这个……”他虽是内功甚深,但如真要他打坐上十日十夜,自知是力所难及。 白惜香道:“不用这个那个了,这木榻很宽广,足可容下咱们两人。 ------------ 第五章 林寒青急道:“孤男寡女,一室相处,且是不大妥当,这同榻而卧。如何使得?” 白惜香道:“咱们划地为界,互不相犯,有何步可?” 白惜香嫣然一笑,道:“你既不相信自己的定力,我也不勉强了。”探手枕了,摸出一把短剑,唰的一声,抽了出来。 灯光下,寒芒闪动,冷气森森。 白惜香缓缓把短剑放在木榻中间,笑道:“这鱼肠剑锋利无比,爹爹给我,叫我作防身之用,可惜空有神物利器,却是无能应用……” 语声微微-顿,又遭;“横剑同榻,情欲分明,你要不敢和我睡在一起,那是足证你心中有鬼,睡一榻生邢念,就得留神剑刺伤之险。” 林寒青笑道:“如若在下是那等偷香窃玉之人,姑娘就是再多放两把剑,也是难以阻挡得住。” 白惜香道:“此剑不同常剑,锋利绝世,已具灵性,你那点微末之技,决难当此剑一击,但如你心地光明,发乎情,止乎礼,神剑亦怜多情人,决然是不会伤人。” 林寒青心中虽然有些不信,但想到这白惜香胸罗之能,实非常人能以猜测,言词之间,决是说不过,索沉默不语。 白惜香缓缓脱去身上衣服,钻入被窝中,接道:“你敢和我睡在一起么?” 林寒青心中暗道:“我心无邪念,纵然同榻而卧,有何不敢!”当下说道:“这有什么不敢!”站起身子,行近木榻,和农躺了下去。 白惜香道:“你的胆子不够大,连外衣也不敢脱。” 林寒青忖道:“山腹密室,孤男寡女,一榻同卧,不论心地如何的皎清,也是难以堵人之口,这白惜香既非淫荡之人,何以竟连番出言激我,此女作事,一向是叫人莫测,也许她别有作用。” 只听白惜香笑道:“你把我看作天上的仙女,敬我如神明,或把我看作女妖鬼怪,畏我如蛇蝎,就不会心生邪念了。” 林寒青一跃而起,道:“姑娘活生生的人,但在下自信还有这点自制定力。”解开钮扣,脱去外衣,重又躺了下去。 白惜香道:“熄去桌上的烛火。” 林寒青怔了一怔,但却依言施为,扬手一挥股暗劲涌了过去,熄去烛火。 只听白惜香咯咯娇笑,道:“此情此景,你有何感想?” 林寒青道:“那很好……” 语声微微一顿,接道:“我一生从未和男人睡在一起,但我一点也不害怕。” 林寒青只觉一阵幽香飘了过来,袭人如醉,不禁心波微荡,赶忙运气调息,不敢答话。 只听白惜香说道:“这是你一个很好的机会,你如自信能心无邪念,我就可以传你一种功,一夜时光,应该是可以熟记于胸了。” 林寒奇心想答话,但真气正自运转,不敢随便开口。 但闻白惜香接了下去,道:“这是武学上一大奥秘,你有着很好的武功基础,很快的可进大成之境,但如你自知难以使心如止水,那就不能学了。” 林寒青忍不住一闭气,道:“为什么?” 白惜香道:“我传你武功时,难免要肌肤相接,如是心神不宁,真气难以自制,岔了气,固将是要受重伤,而且这武功又是别走跷径的旁门怪学,一个不好,咱们两人都将要毁在今宵。” 林寒青把真气返回丹田,说道:“既然这多凶险,我瞧是不用学了。” 白惜香道:“你可是很怕死?” 林寒青道:“往下是死不足惜,但如果累了姑娘,岂不是死有余恨?” 白惜香道:“我已经心死多年,余下的只是具躯壳,生生死死,对我早已是难以辨识了,你还怕连累我么?” 林寒青心中暗道:“她自幼在病魔、痫苦之中长大,父母、亲人都无能为力把她从病魔中解救出来。父母带着她看遍了天下名医,可也吃尽了苦汁,试想一个人从小吃药长大,日日在死亡边缘挣扎,没有青梅竹马的儿时生活,没有游乐欢笑,长大了,却又知身罹绝症,无药可救。又加重了她一重精神负担,在这等死记博斗中长大,那是无怪她肆念俱灰,必如枯搞,视死如归了,唉!上天付予她绝世无论的才慧,偏偏却给她履弱多病的身躯!” 白惜香久久不闻林寒青回答之言,忍不住咯咯一笑,道:“林寒青,你在想什么?” 林寒青道:“我在想上天不平,为什会赋予你绝世才表,却吝啬赐你个强健的身体?” 白惜香笑道:“天有阴晴,月有圆缺,如若我生的强壮岂不是早成了西门玉霜?” 林寒青呆了呆,忖道:“这话倒也不错,似她这等才慧之人,哪肯甘心长耐寂寞,必将出而争霸江湖,造的罪孽杀劫,只怕是尤甚于西门玉霜。” 但闻白惜香接道:“你可知道,西门玉霜为什么聪慧,却才不如我么?” 林寒青道:“这个,这个,她生来就才慧不如姑娘。” 白惜香道:“似她那般聪慧人物,人间已极是少见,她所以智不如我,都是因为她权欲之心太重,灵智受闭,读的书没有我多,行谋用略,总是要比我逊上一筹。” 她嗤的娇笑一声,接道:“这一代武林钟灵之气,全为女子占光了,李中慧、西门玉霜都算得绝慧才女。” 林寒青接道:“不论武功、才智,李中慧都要比西门玉霜逊上一步。” 白惜香笑道:“那是现在的事,三月之后,情形要大为改变,李中慧虽不能凌驾于西门玉霜之上,但也将相差极微,西门玉霜练成的武功太过博杂,已难再进境,李中慧却是师法武学正宗,得我相赠秘赠之后,必将是一日千里的进境,智谋上我要她兼容并蓄,武功上我教她求精求胜。嗯!今后二十年江湖情势,看翠袖红纷,鬓影在香,飞扬于锦绣河山之上,傀煞六尺须眉!主裁大局,行令万里,尽是我巾帼中人。” 林寒青道:“你是说三个月好,那李中慧就可以和西门玉霜对峙于江湖之上了?” 白惜香道:“应该是如此才对,但如她不肯听我的话,那就很难说了。” 林寒青道:“据在下所知,那李中慧对姑娘十分敬仰,绝对不会有违姑娘之命。” 白惜香道:“但愿如此……” 语声微微一顿,接道:“我想问你一件事,老实的告诉我,不要骗我。” 林寒青道:“在下对姑娘,一向是言出衷诚,姑娘有什么事,尽管请问吧!” 白惜香道:“你长了这么大,可曾和女孩睡在一榻么?” 林寒青沉吟一阵道:“只有一次,可能也许是姑娘安排的计谋,为了引诱那西门玉霜,也曾和那李中挥同室一榻。” 白惜香接道:“像我们这样同榻并卧?” 林寒青道:“不一样,那时,在下……” 白惜香叹道:“睡觉吧!我已经很累了。” 林寒青毫无睡意,但又怕惊扰了白惜香,小心翼翼,闭目假寝,连身也不敢乱翻。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,突闻一群轻微的呜咽之声,传了过来,不知为了何故。白惜香又突然哭了起来。 林寒着感觉到她在尽量使自己的哭声微小,似是很怕惊醒了自己。 他本想劝她几何,但又感觉不妥,暗道:“她既然是怕我知道,又何苦让她不安,倒不如装作不知的好。” 只听被褥悉嗦,白惜香悄然下了木榻。 林寒青心中一动,暗道:“不知她要做什么?”缓缓侧过脸,微启一目望去。 只见白惜香披起外衣,扶壁而行,轻步向那书架走去。 她的体力,显然更是虚弱,行动之间,十分吃力,而且隐隐可闻喘息之声,那书架距木榻,也就不过是六、六尺遥,但白惜香却在途中停下来休息了两次。 一股强烈的怜惜之心,泛了上来,恨不能跃过去扶着她。 但这念头又被一股强烈的好奇之心,压了下去。 只见白习香行到书架处,伸手取了几本书,抱在怀中,缓步向木榻走来。 她空手而去,已有着弱不胜力之感,此刻一手抱书,行来更有举步维艰之苦。 只见她一字扶鄙,一面娇喘着走回木榻,缓缓把怀中她的一叠书放在枕呼,手扶木榻,喘息不停。 林寒青暗暗忖道:“她身体虚弱至此,看来真难以再活下去了。”不禁黯然神伤。 白惜香喘息了一阵,举步向榻上跨去,那知刚刚抬起左腿,右腿突然一软,跌摔在木榻下面。 林寒青吃了一惊,再也沉不住气,一挺而起。跃下木榻。 情急之下,哪里还顾得男女接受不清之嫌,一把抱起了白惜香,道:“白姑娘……白姑娘……”右手连拍她身上三处穴道。 白惜香长叹长息一声,微弱的说道:“不用费心了,我已经……”一阵急咳,打断了未完之言。 林寒青黯然说道:“你不能死,纵然一定要练魔功,那就不妨练吧!” 他为人性格沉稳,素不愿把深藏在心中的情意,形露于外,此刻情急之下,不觉说出口来。 只听白惜香轻声说道:“不要紧,一时间我还死不了,抱我上床去,点起火烛,我有话对你说。” 林寒青抱起白惜香,放在木榻上,然后,点起了案上火烛。 白惜香缓缓转过脸来,苍白的脸上,泛现一缕笑意,樱唇启动,声未出口,突然脸色一变,道:“血!你受伤了?” 林寒青低头一看,只缉拿左胯间鲜血淋淋,染湿了一条腿,锦帐绣被上,到处都是斑斑血迹。 原来,他挺身跃起木榻时,碰在那鱼肠剑上,那鱼肠剑锋利绝世,虽是轻微相触,但却在林寒青左胯间,划裂了一道数寸深浅的创口。 白惜香多情的接道:“伤的这样重,很痛么?” 林寒青微微一笑,道:“不要紧,只是流血沾污了姑娘的锦帐绣被,倒叫在下难安。” 白惜香探手入怀从枕下摸出一方绢帕,包起了伤口,捡起木榻上的鱼肠剑,放在案上。 白惜香闭起双目,休息了一阵,启目说道:“你刚才都看到了?” 林寒青垂首说道:“看到了,只是不敢惊动姑娘,故而未曾说话。” 白惜香道:“我原想至少还可以活上三天,但现在……现在不行了,我恐怕撑不过明日午时,哎!连你们大喜之事,只怕也看不到了。” 林寒青吃了一惊,道:“你好好的,怎么忽然就要死了?” 白惜香道:“我已感觉体内有了变化,那是死亡之征……” 忽然微微一笑,接道:“我生命虽然短促,但什么都看过了,人间的恩怨情仇,婚丧喜事,名山胜水,喜怒哀乐,也算不虚此生,我唯一没有完成的心愿,我已是无愿不偿,死而无憾。” 林寒青暗暗忖道:“看她体力的衰退之状,确似已病情,我必得先设法,使她动了强烈的求生之意,以她胸罗之博,或可挽救垂危之命?”当下叹道:“姑娘死去,可想到你那年迈双亲的痛苦?” 白惜香道:“不要紧,他们早已知道我病情无救,心中已经哀伤了十几年,死亡早已在他们意料之中。” 林寒青道:“武林道上的千百生灵,都系于姑娘的安危之上难道你毫不关心?” 白借香道:“这些事,我已有安排,枕畔这几本书,记载着几种武功,每一篇上,都有我参照其他武功录记下的心得,看完了这几本书,照着我录记习练,五年后,你就可以胜过那西门玉霜,那时,她如仍然积恶难返,你就杀了她以谢武林,不用你再用心去逐鹿江湖,自然成一代武学宗师,天下武林同道,都当奉你为达摩祖师后第二奇人。” 林寒香叹道:“我林寒青岂是为了自己成名,才劝姑娘的么?” 白惜香笑道:“你虽无这等用心,但我却是早有此意,今宵咱们又有了同榻之情,我虽然不是你的妻子,但却比你未来的娇妻,占了先着,虽是一点私情,但也是为着天下武林的安危着想……” 长长喘一口气,接道:“在你未能领袖武林之前,江湖上是一个双雌对峙的局面,西门玉霜和李中慧,分割江湖,对峙着,李中慧虽然是较逊一筹,但她有老母依靠,周簧和庞天化等相助,再加上少、武当等庞大的实力。可保个秋色平分之局,一夕同榻情意,我助你成武林一代奇人,公私兼顾,情理并重,这安排,难道还不够圆满么?” 林寒青黯然一叹,垂下头去,石室中一片寂静。 过了有一盏热茶时光,白惜香突然伸出手去。握着林寒青的手腕,柔声说道:“再陪我睡一会吧!让我在死前的时光中,多享受一点情爱滋味。” 林寒青突觉脑际间灵光一闪,想起素梅相托之言,一整脸色,双目凝注白惜香,一字一句地说道:“你已安排了身后之事,但不知如何安排我林寒青?” 白惜香道:“我不是安排的很好了么?但事情并非是绝无变化。” 林寒青急急问道:“什么变化?” 白惜香道:“明日中午西门玉霜答应嫁给你,如是答应了我这各种安排,自然都是白费心机了。” 林寒青道:“她决然不会答应。” 白惜香接道:“答应不答应,各占一半机会,如是我公正些就事而论,她答应的机会还要多些。”言罢闭上星目,神情黯然! 林寒青略一沉吟,坚决的说道:“纵然她答应了,我也不要娶她!” 白惜香眨动了一下眼睛,奇道:“为什么?西门玉霜不是很美丽么?” 林寒青淡淡一笑,道:“不错,她很美丽,但林寒青却未必要以貌取人。” 白惜香道:“难道你一辈子不要娶妻?” 林寒青道:“要,我们林家只有我一脉单传。” 白惜香道:“唉!我知道啦!你要讨一个平平庸庸的女子,无才便是德,你要娶一个完全依附于你的女子。” 林寒青摇摇头,道:“那也不是,只要我喜欢她,不论她有才无才,都是一样。” 白惜香道:“嗯!李中慧是么?” 林寒青摇摇头,道:“不是。” 白惜香笑道:“是啦!你现在还没有遇上心目中的娇妻。” 林寒青缓缓说道:“有是有了,只惜人家却未必嫁给我。” 白惜香道:“告诉我,哪一位姑娘,有这样的好福气?” 林寒青双目凝注在白惜香的脸上,瞧了一阵,道:“你。” 白惜香似是陡然之间毒蛇咬了一口,失去神彩的双目,突然泛起来一片神光,缓缓说道:“你说的当真么?” 林寒青道:“句句属实。” 白惜香眨动了一了圆圆的大眼睛,流下了两行清泪,道:“我就要死了,你还要开我玩笑。” 林寒青本无心,但此时此情,却不禁真情激荡,握紧了白惜香右手,说道:“我字字句句,都是出自肺腑之言,只要你肯活下去。” 白惜香接道:“可是,我不能生孩子,你真要娶了我,岂不是绝了你们林家之后?” 林寒青道:“以姑娘才慧,生死之事都难不住你,何况那生儿育女的事。” 白惜香嗤的一笑,道:“这种事不是人力可以决定,但不是无法解决的,我把素梅、香菊一起带过去,我虽不会生儿育女,但素梅却是多子多福之相,替你生上一打小宝宝,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。” 林寒青看她眉宇间洋溢着欢笑之情,心中暗自奇道:“难道她是当真的很喜欢我么?”心中念头转动,人却微笑说道:“要紧的是你必得活下去。” 白惜香脸上欢容顿失,沉吟良久,说不出话。 只听壁间又响一阵噗噗之声。 林寒青凝神听了一阵,道:“这又是说的什么?” 白惜香道:“她说在埋花居外,有一艘可疑的船支驶了过来,在外面徘徊不去。” 林寒青道:“可要我出去瞧瞧。” 白惜香道:“不用了,我已在进入埋花居的水道中,布置下几道机关,如若他们擅自闯了进来,那就是自找苦吃了。” 林寒青道:“如若来人是西门玉霜,你那些布设的机关,也能挡得住她么?” 白惜香道:“我想那西门玉霜决不会黑夜冒险……” 语声微微顿,又道:“如若你发觉我闭目不言,气息微弱,像是死了过去,就拍我背后命门穴,如是还不能醒来,那就是死去了。” 林寒青急急道:“你才是答应我不死了?” 白惜香道:“目下我的生死之事,已经不是我能够控制,此时此情,我随时可以气绝而亡。” 林寒青黯然接道:“那你答应我的婚约,也不算了?” 白惜香摇摇头,道:“我没有答应。”长长叹息一声接道:“我们虽然没有夫妻之名,但已有同床共枕之情,白哔虽无暇,但清名已受沾,我心里早已认你是我的丈夫,如果我能活下去,如果我要嫁人,自然一定要嫁给你。” 一阵急促的喘息声,打断了她未完之言,闭上双目,不再言语。 林寒青伸手在她鼻息间摸了上一下,只觉气息微弱异常,心中大为震动,暗道:“难道她真的要在今夫晚上死去不成?” 有心想把她身子移动一下,但又党动一下她就可能死去,竟然不敢出手。 一盏孤灯,照着石室,石室中充满着凄凉、悲伤的气氛。 林寒青已是茫然失措,脑中一片混乱,也不知想些什么,望着灯火,呆呆出神。 他木然地坐着,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? 突然间,石室间又传来一阵噗噗的撞击之声。 这声音惊醒了茫然中的林寒青,也使得混乱的神智,为之一清。 凝神听去,好觉那石壁传过来的声音,忽促异常,和已往大不相同,林寒青虽然无法分辨出那击打石室的音节,含意为何?但却可从那急促的声音中,分辨出必然是紧急的事。 那急促中撞壁声音,突然间,停歇下来,但不过一盏茶工夫,重又响了起来。 这一次声音更是急促,似是有着十分火急的大事。 转脸望去,只见白惜香星目紧闭,似是睡的十分香甜,想她半夜劳累,一直未得休息,此刻酣然睡去,对她的身体精神,都将大有帮助,无论如何,不能叫醒她。 这眼下的情势,却只使林寒青心乱麻,他用尽了智能,仍是想不出那急促的击壁之声,含意为何? 他长长吁一口气,使那慌急的心情,缓缓的静了下来,开始思索对策,既不能惊醒白惜香,只有二途可循。 一个是设法找出石室机关暗门,也去瞧瞧发生了什么大事?一个是设法使那击壁传讯的人,听出疑点,了然室中人,无法解得她传讯之意。 想那素梅、香距都是很聪明的人,只要略示警光,必可推想出石室中密情景。 林寒青开始在壁间搜寻开启秘门的机关。 他默记着白惜香进入石室地位,仔细的搜寻了良久。仍是一无所获,不禁心中气馁,暗道:“看起来,只有采用第二个办法,也许素梅、香菊,会为我打开秘门。” 心念一转,不再搜寻那秘门机关,暗运掌力,在壁间一阵乱敲。 他自信那击壁之声,既然能传入这石室中来,凭籍自己的掌力,定可把这声音,也传递出去。 果然,壁间那撞击之声,停了下来,石室中又恢复了一片沉寂。 大约过有半柱香的时光,石壁间突然响起了一阵轨轧之声,裂开了一座石门。 石门外传入来素梅的声音,道:“林相公,姑娘可是睡熟了么?” 林寒青眼看办法奏效,急急奔了过去,道:“白姑娘睡了,唉!她劳累半夜,困倦之极,姑娘请进来吧!” 素梅道:“不行,我家姑娘有命,小婢等不得擅入石室,还是请相公出来吧。” 林寒青急急行了过去,只见秘室通道之中,站着劲装佩剑的素梅,不禁心中一动,道:“怎么?埋花居出了事么?” 素梅答非所问的说道:“我家姑娘怎么样了?” 林寒青道:“她睡的很好。” 素梅长长吁一口气,道:“谢天谢地。” 双掌合十,接道:“皇天有眼,保佑姑娘长命百岁,素梅愿以本身寿限,为姑娘抵充。”言罢,流下两行清泪。 林寒青看她忠于主人之情,心中暗道:“目下埋龙居中,正遇大变,我如说出白惜香危殆之情。素梅、香菊,必将是芳心痛碎,那还有心情余力对付来袭强敌?说不得只好骗她一骗了!”心念一转,勉强一笑,道:“白姑娘和我谈了半夜的活,此刻已然沉沉睡去。” 素梅愁眉一展,用袖拭去脸上泪痕,笑道:“多谢相公,你如能启动我家姑娘求生意志,她必有自救之策,小婢就是变牛变马报答你,也是心甘情愿。” 忽然发觉了林寒青身上鲜血,骇然叫道:“林相公你身有血。” 林寒青微微一笑:“不要紧,我被鱼肠剑划伤了。” 素梅道:“伤的很重么?” 林寒青道:“一点皮肉之伤,不劳姑娘挂怀。” 语言微顿,接道:“你这般劲装佩剑,如临大敌,可是埋花居中,发生了什么大事?” 素梅道:“一艘快舟,盘绕在埋花居外不去,香菊妹妹已然去卫守水道入口,小婢待来通报姑娘,唉!却不料姑娘睡熟过去。” 林寒青道:“她谈笑半夜,倦极而眠,不用惊动她了,你带我出去瞧瞧。” 素梅眨动一下圆大的眼睛,道:“相公还是留在此地,照顾姑娘,小婢和香菊妹妹,凭仗那水道机关,或可拒挡来人。” 林寒青步出石门道:“她睡的很甜,我留这里也是无用,反么而会惊扰着她,还是去瞧瞧的好。” 素梅道:“好吧!”转身向前行去。 林寒青紧随在素梅身后,沿通道而行,出得通道,停身处是断崖下一处山角。 抬头看去,星光已敛,天色已经大亮。 只听身后蓬然一声大震,一块山石,落了下来,堵住了那秘道洞口。 就在他微一分神之际,素梅已推动机关,堵上秘道,林寒青仍然未看到那启闭石门的机关何在。 素梅闭上秘道之门,急急说道:“香菊妹妹一人,卫守水道入口,实叫人放心不下,咱们快去瞧瞧吧!”放腿向前奔去。 林寒青紧随在素梅身后,一口气奔到了那水道入口之处。 只见香菊右手执著长剑,藏在一处大石之后,双目凝注着水道外面。 水道浪花飞溅,果然有一艘梭形快舟,在水道前两盘旋不去。 林寒青放缓了脚步,悄然行到香菊身后,低声说道:“可曾瞧出来什么?” 香菊回目望了林寒青疤痕斑斑的怪脸一眼,忍不住嗤的一笑,道:“瞧不出来,他们大都隐身在船舶之中,只能瞧见两个摇橹的大汉。” 林寒青暗暗奇道:“这会是谁呢?除了西门玉霜之外,又有谁会知道这里埋花居的所在?” 只见那盘旋的梭形快舟,突然慢了下来,缓缓向水道之中行来。 香菊暗骂了一声,道:“自寻死路!”左手按住控制水道的机关,随时准备发动。 只见那梭形快舟,行入水道数尺后。突然停了下来,船舱中缓步走出一面目英俊的少年,淡青劲装,身风宝剑,对着水道,抱拳一礼,道:“有人在么?” 香菊回目望了素梅一眼,道:“姊姊问问他吧。” 素梅横跨一步停在石道中,冷冷说道:“阁下要找何人?” 那少年找量了素梅一眼,道:“在了奉了西门姑娘之命而来。” 素梅接道:“那就原舟返回,上覆那西门玉霜,就说我家姑娘今日不见宾客。” 那少年怔了一怔,道:“西门姑娘之命,曾说已和比地主人约好。” 素梅道:“打什么紧,约好了亦可改期。” 少年无奈何时说道:“好吧,这个在下回复西门姑娘就是,但在下奉命来送上西门姑娘奉送贵东主的薄礼,不知姑娘是否可以作主收下?” 素梅略一沉吟,道:“什么礼物?” 那青衣少年,探手从怀中取出一纸礼单,迫:“奇花玉钗金钗一件,密函一封,棺木一个、尸体一具。” 素梅怒道:“这棺木、尸体,也能当礼物送人么?尸体抛入湖心,棺木你们留着自己用吧?” 那青衣佩剑少年说道:“在下还有下话未完,姑娘最好是听完之后,自作主张。” 素梅心中怒气未息,但却又不禁动了好奇之心,忍不住说道:“好!你就说下去吧!” 那青衣佩剑少年道:“西门姑娘交代,奇花玉钗,贵东主可以不受,但那棺木尸体,却是非得收下不可。” 素梅道:“为什么?” 青衣少年道:“西门姑娘交待,贵东主收下棺木尸体,也好稍尽一番孝心。” 素梅吃了一惊,道:“你说什么?” 青衣少年道:“贵东主收下棺木尸体,亦算是略尽孝心。” 素梅长长吁了口气,镇静了一下心神,问道:“那棺木内放的何物?尸体又是何人?” 青衣少年道:“这棺木,尸体,听起来虽是两件礼物,但事实上,却是二物合一,棺木内放的尸体是玄衣龙女。” 素梅尖声叫道:“你胡说八道,我家主母,武功何等高强,岂是那西门玉霜伤得。” 青衣佩剑少年一笑,道:“西门姑娘如何交代在下,在下就如何转告,一字不减,一句不加。” 素梅勉强镇静下心神,道:“那棺木现在何处?” 青衣少年道:“现在舟内舱中。” 素梅冷笑一声,道:“我明白了,你们想放作惊人之言,好混进埋花居来,是么?” 青衣少年笑道:“这个西门姑娘也有交代,她说这一段水道之中,定有着很厉害的埋伏,要在下说明内情后,弃船而退。”言罢,纵身一跃,落入水中,急游而去。 只见两个摇橹的大汉,紧随着那青衣少年身后,跃入湖水中急游而去。水道中只余下那艘梭形快舟,随着荡漾的湖水摇动。 香菊望着那梭形快舟,低声对素梅道:“姊姊咱们过去瞧瞧吧!” 素梅道:“咱们不能上了他们的当。” 香菊道:“究竟姊姊年纪大些,比我有见识多了,这定然是那西门玉霜的鬼计。” 两个人四道目光,一直瞧看那梭形快舟的动静,足足过了一柱香的时间,那快舟仍是不见动静。 素梅再也忍耐不住,低声说道:“你守在这里,我到舟上瞧瞧,如有什么变化,只管发动机关,不用管我生死。” 香菊道:“那怎么行?” 素梅也不管香菊答不答应,沿级而下,行近快舟,一跃登上小舟。 她小心翼翼,运气戒备而行,缓步进入舱中。 果然小舟上已不见人,舱中却端端正正放着一口棺木。 只见棺木上面写着《玄衣龙女法体》六个大字,棺木已经封了起来。 棺盖上放了一对玉钗,钗后并排着十束奇花。 那一对玉钗莹晶洁白,一望即知是上好的美玉。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声明:本书为奇书网(QiSuWang.com)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,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,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。